黑色膏体遇水即溶,池面泛起油腻的波纹。
当生石灰投入时,沸腾的水声如同万人叹息,白雾冲天而起,将阳光折射成七彩光晕。
顾潇递来火把:请段督军点燃沉渣。
烈焰窜起的瞬间,热浪掀动了段温玉的额发。
他想起司珏被噩梦惊醒时颤抖的睫毛,想起那些被鸦片摧毁的家庭。
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将所有的愤怒都淬炼成冰冷的决心。
段温玉回到府邸时,暮色已经爬上窗棂。
他特意绕到厨房,厨娘正在蒸栗子糕,甜香冲淡了军装上的硝烟味。
卧室里,柳轻风正在给司珏换药。
纱布揭开时,手腕上的伤口溢出淡淡血丝。
段温玉站在门外,直到柳轻风端着铜盆出来,才轻声询问:今天进食了吗?
喝了半碗参汤。
柳轻风的衣摆沾着药渍:苏大夫说主要是心病。
司珏望着纱帐顶部的绣花,目光比昨日稍显清明。
当段温玉的手抚上他额头时,那双向来躲闪的眼睛竟然轻轻闭上了。
外面...结束了吗?司珏的声音像风中蛛丝。
段温玉把栗子糕掰成小块:没有,明日还需一天时间。
司珏的指尖在锦被上动了动,段温玉立即握住那只冰凉的手。
他们沉默地看着窗外,晚霞将云朵染成鸦片燃烧时的颜色。
当第一颗星子亮起来时,司珏忽然极轻地说了句:苦...
段温玉慌忙去端茶杯,却听见后半句飘在暮色里:...太苦了。
军装袖口传来细微的拉扯感。
段温玉低头,看见司珏的小指勾住了他的袖扣,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抓住一缕星光。
扶着司珏慢慢躺下,他温柔的开口:“以后都会甜的,阿玉都会陪着阿珏。”
时隔几日,段温玉终于在司珏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不过,他没有看清司珏眼底的苍凉。
书房里,顾潇正在研究黑虎山的沙盘。
灯光将山寨的模型拉出狰狞的影子,他手中的小旗插在东南隘口:张天虎在这里设了暗堡。
段温玉解开领带,烟销后的疲惫终于漫上来。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海棠树下,那人笑颜如花,害羞的看他。
他将照片放回原处:雷行海的人头,我亲自去取。
月光透过窗棂,在作战地图上切割出规则的几何图形。
两个男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两柄出鞘的军刀。
院墙外隐约飘来卖夜宵的梆子声,云城百姓不知道,他们安睡的夜晚,正被多少暗流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