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从杂役再到雷行海的榻上客
梨园后院,晨露未干时,柳轻风已经能勉强下床了。
背上鞭伤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都像有烙铁在刮。
虽然药膏已经用了三天,可这云城最好的祛疤膏抹上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扶着门框挪到院中,在软椅上小心坐下。
这个姿势不会压到伤口,还能看见后院那株梨树。
正值花期,雪白花瓣簌簌落下,像场无声的雪。
恍惚间,他想起十六岁那年——父母躺在鸦片馆里再没醒来,债主把他拖进暗巷,衣服撕到一半时,雷行海出现了。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小脸倒是值几个钱。
就这样,他被带进梨园。
从倒夜香的杂役,到跑龙套的小角儿,再到...雷行海的榻上客。
十八岁那晚,东厢房的雕花床上,他疼得咬破嘴唇,却透过窗缝看见一树梨花在风中摇曳。
如今再看这梨树,只觉恍如隔世。
他爬上雷行海的榻,不只是为了前途,还是为了心里的那份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苦笑,虽然那人不是好人,脾气也很不好。
但....他抚摸着伤疤,轻声呢喃:他没有把你送给别人,这就够了,不是吗?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柳轻风慌忙拭去。
在这吃人的梨园,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伤势如何了?
雷行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他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牵动背上的伤,疼得眼前发黑。
督军...他强撑着转身,低头掩饰扭曲的表情:好多了。明日...可以上台。
沉默像张无形的网,压得他喘不过气。
雷行海许久不说话,他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去歇着吧。雷行海突然道:梨园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柳轻风猛地擡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雷行海竟会...关心他?
先把伤养好。雷行海皱眉补充,语气却比平日温和许多。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就被掐灭。
柳轻风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小人知道了。
雷行海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转身离去。
军靴踏过满地梨花,碾碎几片花瓣。
回到厢房,柳轻风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张苍白的脸,眼下青黑,嘴唇干裂。哪里还有梨园台柱子的风采?
他拉开妆奁最底层,取出一支银簪。
簪头的梅花已经有些褪色,但被他擦拭得锃亮——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登台时,雷行海随手赏的。
梅须逊雪三分白...他轻声说,手指突然收紧。
银簪硌得掌心发疼,却比不上背上鞭伤的万分之一。
镜中人扯出个惨笑。
司珏都能在绝境中抓住段温玉这根救命稻草,他柳轻风凭什么不能?
吱呀一声,小丫鬟推门进来:柳哥儿,该换药了。
柳轻风迅速收起银簪,面无表情地解开衣衫。
后背狰狞的鞭痕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渗着血丝。
丫鬟手一抖,药粉撒多了。
柳轻风咬牙忍住痛呼,额上沁出冷汗。
对、对不起!丫鬟吓得直哆嗦。
继续。柳轻风闭上眼。比起雷行海的鞭子,这点疼算什么?
上完药,他执意要丫鬟拿来戏本。
《霸王别姬》...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这是他的成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