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戏子?
晨雾未散,司珏已经抱着琵琶在后台练曲。
自赵专员离开后,梨园难得清静了几日。
珏哥儿,芍药——新来的小丫头探头进来:管事说今儿晌午有贵客,让您准备《牡丹亭》。
司珏指尖在弦上一拨,轻轻应了声。
这七日里,雷行海再未露面,连带着那些兵痞子也少了。
梨园的客人多是些商贾文人,赏钱虽不多,好歹不必提心吊胆。
他低头调弦,忽然听见前院一阵骚动。
铜镜里映出管事匆匆跑过的身影,腰间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这是雷行海来了才有的动静。
琵琶弦铮地断了一根,司珏指尖渗出血珠。
前院戏台边,雷行海正与几个军官低声交谈。
黑虎山那帮土匪昨儿又劫了军火,一个络腮胡军官咬牙切齿。
咱们派去接应的兄弟全折了!
雷行海脸色阴沉,手里攥着份电报。
司珏抱着琵琶经过时,隐约听见段温玉按兵不动几个字眼。
督军。司珏低头行礼。
雷行海这才注意到他,目光在司珏纤细的脖颈上停留片刻。
突然笑了:珏哥儿,今晚唱完别走,陪我喝两杯。
司珏后背一凉,却不敢拒绝:是。
转身时,他听见络腮胡军官嘟囔: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戏子......
《牡丹亭》唱到惊梦一折时,二楼雅座来了不速之客。
段温玉一袭墨蓝军装,身后跟着两个副官,正与雷行海隔桌对坐。
司珏的水袖险些甩偏——这是自那天段府堂会后,他第一次见到段温玉。
段兄总算肯露面了,雷行海推过一杯酒,黑虎山的事......
段温玉擡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投向戏台:先听戏。
司珏的唱腔不自觉地更加婉转,指尖拨弦的力道却重了三分。
他分明看见段温玉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仿佛早看透他那点小心思。
......剿匪方案我不同意。
段温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从东麓进山是送死。
雷行海冷笑:那段兄说怎么打?
等。
等什么?等土匪杀到云城来?
琵琶声戛然而止。
司珏一个转身掩住断弦的尴尬,却见段温玉不知何时站到了栏杆边,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那眼神像鹰隼盯住猎物,司珏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等海城的炮。段温玉这话却是对雷行海说的。
三日后顾潇的炮兵就到,届时东西夹击——
砰!
雷行海突然砸了酒杯:你早和顾潇串通好了?难怪这些天按兵不动!
满座宾客噤若寒蝉。司珏僵在台上,水袖垂落如折翼的蝶。
段温玉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手套:雷兄言重了。剿匪是两城大事,自然要谋定后动。
说罢竟转身下楼,经过戏台时抛下一枚银元,正落在司珏脚边。
赏杜丽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