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清寂的曲调,他却唱得格外婉转,仿佛要把满堂看客的魂都勾走。
散戏后,司珏绕到后院打水。
月光下,那间专属于雷行海的厢房亮着灯。
窗纸上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隐约传来铃铛的脆响。
司珏目不斜视地走过,却在转角处撞见柳轻风的小厮正往房里送酒。
珏哥儿,小厮压低声音:我们柳哥说,多谢您。
司珏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厮意味深长地笑了,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塞给他:治鞭伤的上好金疮药,柳哥赏的。
司珏这次没推辞。
他回到更衣处,打开瓷瓶闻了闻,确实是好药。
掺了冰片和珍珠粉,这一小瓶抵得上他半月工钱。
他小心地倒出一点抹在背上,剩下的藏进贴身的荷包里。
妹妹的哮喘快要换季了,这药说不定能救急。
第二天清晨,梨园门口围满了人。
司珏挤进人群,看见地上蜷缩着个血人——是红袖。
她的脸被利刃划得血肉模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空荡荡的口腔。
听说舌头被剪了......
活该!敢勾引雷督军......
议论声嗡嗡作响。
司珏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他本意只是让红袖吃点苦头,没想到......
看什么看!管事的带着人出来驱散围观者:都滚去干活!
司珏转身要走,却听见红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浑浊的眼珠突然对上了司珏,残缺的手指在地上划出几道血痕。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你字。
司珏猛地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害怕?柳轻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中团扇轻摇,这种有异心的贱人,死不足惜。
司珏低着头没说话。
柳轻风用扇子擡起他的下巴:你是个聪明人。记住,在这梨园,想要活得久,就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司珏乖顺地点头,却在柳轻风转身时,用鞋底碾碎了地上那个血字。
当晚的戏,司珏唱错了两处调子。
回到柴房时,司玥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点亮油灯,突然发现妹妹枕头下露出帕子一角。
正是那块绣着杏花的帕子,只是今日多了几滴暗红。
司珏颤抖着手掀开被子,看见司玥掌心一道深深的割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了。
怎么回事?他摇醒妹妹。
司玥迷迷糊糊地说:绣、绣坊的王婆婆说......绣帕子沾血能辟邪......
她突然清醒过来,哥哥!你怎么在发抖?
司珏紧紧抱住妹妹,把脸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红袖血肉模糊的脸不断在眼前闪现,还有地上那个血写的你字......
没事。他最终只是轻轻拍着妹妹的背: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月光透过窗纸,照见墙角那把旧琵琶——琴弦上不知何时沾了暗红,像是一道未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