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没再停留,看都没看一眼,径直离去。
荀舫去府衙见了邓知府,仵作前去荀家开棺验尸。张氏的死因很快查明,曾服用过砒霜,被人掐着脖子而亡。
连着三叔公一起,与荀家众人皆被收了监。官府前后用了不到两天的功夫,查清案子结了案,卷宗交由大理寺与刑部。
待复核之后,首恶荀大郎三叔公等人问斩,其余从众分别判以流放,以杖刑抵。
温屿得知审问的结果,并不感到惊讶。
张氏对荀舫的厌恶,日积月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越有出息,她便会越恨。
到荀家后,一言不发就能刺激到张氏。他故意离开,让像是水蛭般的荀家人,为了解决掉张氏这个麻烦与阻力,毫不犹豫准备下手除掉她。
要是荀家人有丁点的良知,荀舫的计谋就要打折扣。
只是在富贵荣华面前,有良知的少之又少。何况荀家人不仅心肠歹毒,还蠢笨如猪。
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争那点家产,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恨不得对方死。
三叔公这辈子,一心盼着自己的孙儿能够读书考功名,他倒有几分见识,与荀大郎他们商议,先给张氏慢慢下毒,莫要耽误了荀舫的春闱。
官府规定,买砒.霜必须核计姓名,重量,用处。荀家老鼠多,以前买了些砒.霜准备药老鼠。
荀大郎将砒.霜掺到了张氏的饭菜中,怕她不吃,还特地做了一碗肉菜。张氏心疼儿孙,将肉要分给重孙们吃。
荀大郎大惊,不由分说打翻了自己儿子手上的肉。张氏起了疑心,如何都不肯再吃肉了。
几兄弟一商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夜里趁着张氏睡着之后,一起将她掐死了。
差役几板子,就让荀家兄弟们交代了。荀家的旧仆早已离开,新来的两个仆从,早已无心在荀家干活,除去累,荀家还经常克扣月钱吃食。
两人更是添油加醋,说了一堆荀家众人的坏话。
当时荀舫与温屿落水被送回来,荀家也不请大夫给他们诊治,迫不及待将他们赶了出去,怕他们死在屋中,阴魂不散,坏了屋子的风水。
到这时,温屿才终于弄清楚,荀家没在当晚再次动手的缘由。
一时间,温屿只能感慨,他们虽然歹毒,但他们蠢啊!
当时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要是他们再次下手,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
而荀舫这边,不仅撇得一干二净,还留下了高风亮节的好名声。
他去找林长善,大张旗鼓前去坟前祭拜,处处彰显了他的气度。
当晚被张氏辱骂野种,他也只是一言不发离去。
荀家的族谱上,清楚明白将他逐出族,他早已另立户帖。
荀舫之所以有此举动,是感念荀大东家的抚育之恩,想要尽力照拂荀家众人一二。
谁曾想,他们如此不堪,枉顾人伦纲常。荀舫深感痛惜,耻与其为伍。当堂义正言辞,以后与荀家再无任何瓜葛。
荀氏一族,当由他起重立,定当严厉教导儿孙,报效大周朝廷。
温屿清楚,这里面邓知府出了力气。
毕竟封建时期,孝为首。尤其是宗族势力大,要从族中脱身哪那么容易。
无论荀舫是否荀大东家亲生,生恩养恩皆是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张氏身为嫡母,“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辱骂哪算得大事。
张氏去世,荀舫该为她守孝三年。
只打老鼠伤了玉瓶儿,总归是不划算。
荀舫秋闱高中第二,若是不出意外,一个进士是板上钉钉之事。
邓知府要政绩,以孔子教诲曾子的话“故瞽瞍不犯不父之罪,而舜不失烝蒸之孝”带了过去。
含义不言而喻,又合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之说。
荀舫若不离开荀氏,则变成与荀家一众歹毒小人为伍,乃是愚蠢之举。反而陷了荀大东家于不义,有愧于林长善的教导,有愧于天子的器重。
彻底解决掉荀家,风波喧嚣总算平息。
温屿将绣坊托付给林裕和,留下了十多幅花样给陈玉娘,找来温屹敲打威胁了一番。
十一月初,温屿随着荀舫以及明州府参加春闱的举人,在差役的护送下,乘坐官船进京。
官船越往北,天气越冷。冬日河水枯,官船行驶得缓慢,一个半月之后,终于抵达京城码头。
京城下雪了,温屿走出舱门,踏上甲板,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寒意,掀了个趔趄。
“大庭广众之下,别投怀送抱。”荀舫在身后扶住了她,义正言辞小声道。
“滚。”温屿拉紧风帽挡住了风寒,她眯缝起眼睛,望着雪茫茫,仍然人流息壤,繁忙的码头。
顶着风雪还在外辛苦干活者,肯定是穷人。他们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布衫,与明州府码头上的苦力看上去并无不同,甚至比他们穿得还要破烂。
温屿有些失望,再看向经过的马车,随行伺候的仆从。他们穿着青衫,仿佛不怕冷,神色倨傲,昂着头目不斜视而过,旁人纷纷避让。
“不愧是京城。”接下来的话,温屿没说出口。
京城富贵繁华之地,权贵遍地走。指不定一个不察,就得罪了贵人。
尚未下船,温屿就开始不喜京城,怀念起了明州府的温暖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