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在屋里埋头苦干,等她将家什样式全部画好之后,秋闱放榜了。
天气转晴,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明州府比过年还要热闹。
杨六考中了秋闱,玳瑁前来取衣衫,连走路都带风,脸上的笑容与喜悦,浓得化不开。
“温东家,这是我们少爷给你送来的酒与点心干果,少爷说,让温东家也沾沾喜气。”
温屿哈哈大笑,打开点心匣子,对玳瑁道:“来来来,你也吃,一并沾沾喜气。”
玳瑁抓了把榛子,拿着衣衫告辞:“少爷那边忙得很,我先走了。”
秋闱那边热热闹闹,林裕和的宴席时日也到了。温屿打算这次在他的宴席上做成买卖,难得收拾了下,让陈玉娘给她梳了时兴的发髻。
她没有簪子珠宝,现在的男女都簪鲜花,如茶花木芙蓉都太大,温屿接受不了。秋海棠花朵小些,粉红的花朵插在发髻间,她认为看上去像是行走的花架,不过正好符合大周的审美。
陈玉娘在她身后左顾右盼,赞道:“东家真是好看,荆钗布裙也难掩美貌。”
“哈哈哈哈,就荆钗布裙就已经输了。”温屿戴上丁香金耳坠,发现喷嚏都能打走的这点金子,戴上去反而显得底气不足。
好比是本为寒酸穷人,拿点金子出来充当门面,她干脆取了下来,除去秋海棠花,什么都不戴。
“东家可要搽粉画眉?”陈玉娘问道。
“你帮我修一下眉,搽粉就算了。”温屿惊骇地道。
现在的粉比面粉都白,搽在脸上也不太服帖。贵妇闺阁娘子们有仆妇随身伺候,可以不时去补,她独自一人前去,最好轻装上阵。
陈玉娘拿着钳子给温屿修去眉毛的杂毛,道:“东家的肌肤细腻光洁,就是夏日晒得黑了些。这些天没出门,养回来不少。东家的眉毛浓,双眸明亮有神,素面朝天也美。”
温屿冲她眨眼,道:“我也这么认为,你也好看。”
陈玉娘忍俊不禁,忙道:“东家快别动,仔细拔错了。”
温屿忙不敢乱动了,等陈玉娘给她修好眉毛,她抿了抿红纸,薄唇殷红,整个人瞬间明亮了起来。
“真真是个美人儿啊!”温屿对着小铜镜左顾右盼,很不要脸自夸道。
陈玉娘笑个不停,蹲下来替她理着裙角,“以后我空了,给东家仔细做身衣衫。”
“身为绣坊东家,我是该穿得好些,这是绣坊的活招牌,也是绣坊的脸面。”
温屿惋惜不已,道:“算了,现在已经来不及,等以后再说吧。”
林裕和体贴,派了马车来接,先前车夫已经到了,温屿赶紧走了出去。
荀舫这些时日都不在,今朝他难得没出门,正在堂屋埋头写字。
看到温屿出来,他走出屋,上下打量着她,眼里露出了笑意。
温屿提着裙摆,垫脚转了一圈,仰起头道:“如何,美吧?”
荀舫笑出声,走上前,擡手去拔她头上的花。
“哎哎哎,别动!”温屿跳开,怒瞪着他道:“别损坏我的美貌!”
荀舫道:“太多了,乍眼一看,还以为是株海棠树在走动。”
“呸,狗嘴.....”温屿正生气骂,一对珍珠耳坠出现在她眼前,她马上住了嘴,冲口而出道:“你去打草谷了?”
“是啊,我去打草谷了。”荀舫顺着温屿说了下去,笑问道:“你要不要?”
“要!”温屿斩钉截铁道,伸手取过来戴了上去。
珍珠小巧,比丁香金耳坠雅致,温屿侧过头,显摆道:“珍珠耳坠在我的美貌前,只能勉强做点缀。”
“是是是。”荀舫忍着笑,手飞快将温屿头上的花拔去了一些。
温屿没防住,气得她转身跑回陈玉娘的屋子,借铜镜一打量,气顿时消了。
花少了些之后,果然不再像行走的花架,青色的衫裙与珍珠耳钉,让她看上去温柔而干净。
温屿非常满意,做买卖的人,首先不能显得咄咄逼人,引起客户的戒备与抵抗心理。
从屋中出来,荀舫闲闲站在廊檐下等着,朝她扬眉。
温屿与他擡手,道:“多谢兄台。”
荀舫笑个不停,道:“小心些,早些回来。”
温屿朝他摆手,出门上车,约莫小半个时辰,到了林裕和府上。
林裕和府邸不在聚居的吉庆街与马行街附近,临近西城门。这一带人比较偏僻,因此府邸占地格外宽广。
府中院落重重,引入的府河水穿府而过,流水淙淙,树木参天。
迎客的仆妇备着软轿等在门口,温屿坐上软轿,粗壮仆妇擡着轿子,一路沿着抄手游廊而去,到了女眷的花厅。
林裕和未曾成亲,由府中的管事方嬷嬷出来招呼待客。夫人娘子们似乎已经习惯,对着方嬷嬷很是客气。
温屿从软轿下来,方嬷嬷定睛一看,脸上堆满笑迎上前,笑容可掬道:“可是温东家,快进来坐。”
花厅里已经大半坐满,相熟的人坐在一起说话聊天,眼神却不时朝门外看来。
一个银发老夫人坐在最上首,她身边围着好几个贵妇人小娘子。方嬷嬷领着温屿上前,介绍道:“老夫人,这就是巧绣坊的温东家。”
她说完,再介绍老夫人,“这是户部常老尚书的夫人汤老夫人。”
既然是老尚书,应该是已经致仕了。汤老夫人眼神锐利打量过来,温屿笑着屈膝福身见礼,既恭维又不显得谄媚,道:“老夫人气色真好啊!”
汤老夫人笑盈盈颔首,并不热络。温屿也不在意,随着方嬷嬷的介绍,团团与夫人娘子们见礼。
与汤老夫人一样,大家看到她只是客气回应一下,明显不想与她交谈。
一圈下来,温屿脸都笑得僵硬。她的座位安排得不远不近,在她的右手边,还有个位置空着。
婢女送上茶,门外又来了人。方嬷嬷快步迎了出去,领着两个妇人走了进来。
温屿吃着茶,顺眼看去,看到走在后面年轻妇人那身如梦如幻的软烟罗雪紫色衫裙,顿时眉毛一扬,真真笑了起来。
年轻妇人应当就是杨六的妻子许氏,她生得清秀,举手投足斯斯文文。随着她的走动,银线绣成的荻花随之轻晃,仿佛像是看到了漫天遍野荻花开放的盛景。
温屿不动声色望去,不止是她,花厅里所有人都看向了许氏,惊艳惊叹羡慕等,各种眼光复杂不一。
温屿暗戳戳兴奋不已,她的活招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