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舫本来要她戴斗笠,见她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几步路到巷子口就能找到驴车,毛毛细雨也无碍,便没有管她。
到巷子口,恰好一辆驴车经过。温屿坐上车,随手拍掉头上的雨珠。到了裕和布庄,雨下得大了起来。她下车拿出荷包会账,发现先前她给了一两的摊派银子,荷包里只剩下五个大钱。
来裕和布庄要三个大钱,如今只剩下两个大钱,等下回去的车钱都不够。
不过回绣房可以拿钱,温屿也没在意,进了店堂,相熟的伙计热情迎上前,道:“温东家来了。”
温屿笑着与他打招呼,见林掌柜不在,问道:“林掌柜可是在忙?”
“林掌柜与林东家都在后院,温东家可是要找他们?”伙计问道。
温屿点点头,“我找林东家有些事。”伙计便带着她去后院客房,上了茶水点心,道:“温东家稍微等一等,我去回禀一声。”
“我没事,等林东家得空时再说。”温屿忙道。
伙计去了,很快回来道:“林东家在忙,一时走不开,请温东家稍许等一会。”
温屿边吃茶水点心边等着,热乎乎的栗子糕香甜无比,她吃了两只后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直到天色渐昏暗,林裕和急匆匆走来,看到温屿靠在榻上睡得香甜无比,他不由得放轻脚步,立在门口望着她。
“东家。”账房前来找林裕和回话,喊了一声。
林裕和忙转过身朝账房走去,温屿听到动静也醒转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到门外的林裕和与账房,赶紧站起来,拿起放在案几上的花样走了出去。
“抱歉,让温东家久等了。”林裕和飞快交代了账房两句,笑着与温屿打起了招呼。
对着大客户,就是等上一天也无妨,温屿笑着道:“我反正没事,林东家忙,我反倒来给你添乱了。”
林裕和笑了笑,领着温屿去了书房。她见时辰不早,道明来意拿出花样,道:“林东家若有不满意之处,尽管提,我回去再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其实林裕和并不在意吃穿,只他是买卖人,世人讲究先敬罗衣后敬人,碍于世俗礼数,不得不讲究。
林裕和拿起温屿的花样看了起来,温屿给他的花样,配色素雅,简洁大气。
松烟灰的锦缎,她只用了带着光泽的银灰修饰衣领与袖口的边,再无其他花纹。松烟灰颜色深,接近黑色。在银灰点缀之下,变得不再暮气沉沉,又不失沉稳庄重。
林裕和眼睛一亮,真诚赞道:“我喜欢素雅,不喜繁复的花纹,温东家的眼光独到,真正极好,无需再修改了。”
温屿长长舒口气,坦白道:“要是林东家不满意,我真不知该如何收工钱了。”
林裕和不解,温屿想了下,合盘把如何收取工钱如实告知。
“在商言商,我开绣坊肯定要赚钱,林东家也不能当冤大头。林东家要是有疑问,或者不愿意,也可找别家。我认为,真诚相待,才是长久之道。”
“温东家做买卖的这份实诚,就令我佩服不已。你明码出价,价钱也确实不算高,比以前的锦绣坊还便宜些。这笔买卖,说起来我既省了银子,还得了更好的衣衫,怎么算我都不亏。”
温屿面带笑容,很是小人之心,暗搓搓后悔起来,她的价钱报低了。
果然,眼界决定一切,她穷,做事就缩手缩脚,一百两对她来说是天价,对林裕和来说,可能只是随便一次的宴请。
不过,温屿很快就将这点心思抛在了脑后,锦绣坊的经营成本高,价钱贵一些也是正常。
说好之后,温屿起身告辞,林裕和跟着起身,道:“外面下着大雨,我正好要去榆钱巷那边,顺道送你一程。”
榆钱巷离翠微巷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不算远也不算近。下雨用驴车的人多,温屿想着荷包里的两个大钱,她没有拒绝,跟着林裕和上了车。
“明朝杨六成亲,你可要去?”林裕和问道。
温屿摇头,“他没有给我派请帖。”
林裕和道:“亲事由杨三爷操持,他只管去结亲拜堂,前些时日又忙着秋闱,估计一时没顾上你。”
“哈哈哈,他顾上了。”温屿略过杨六与丽娘之间的旧情,将玳瑁前来要贺礼之事说了,逗得林裕和乐不可支。
“杨六虽淘气,到底已经是要成家立业之人,也是与你熟不拘礼,才能做出这些事。”
“我不怪他,他是我的客户。”温屿笑着道。
林裕和笑了几声,将布税之事简要说了,“总算放下一桩大事,以后我就能得闲些,你若得空,多来裕和布庄坐坐。与你说话,我常能茅塞顿开。”
温屿笑道:“林东家这里的茶水点心都好,放心,我会经常来。”
林裕和忍俊不禁,道:“你不嫌弃就好。对了,你何时搬家,别忘了给我下帖子,我可是要上门来讨杯酒水吃。”
“我还在看家什,差的看不上,贵的买不起。合适的,尺寸又不对。”温屿烦恼不已道。
林裕和沉吟了下,道:“我建议你买木材,去让木匠铺做。我认识几家木材商,保管不会以次充好,价钱也合适。若你觉着行,到时候我陪着你去选。”
温屿一口答应了,“行,到时候又要麻烦你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马车到了绣坊后角门,林裕和先下了车,很是君子撑着伞在门口等着。
温屿下车,林裕和将伞撑在她的头顶,这时角门打开,荀舫戴着斗笠走出来,看到他们愣了下。
林裕和颔首与荀舫见礼,将伞递给温屿,“我就先走了,温东家要选木材时,前来与我说一声便是。”
温屿忙收起伞放进马车,荀舫将斗笠扣在了她的头顶。
林裕和回头看来,温屿笑着道:“我就几步路,林东家留着自己用。”
见温屿已经戴了斗笠,林裕和没再多说,笑着道好,低头上了马车。
荀舫转身进门,擡手挡在头上,不耐烦催促道:“雨大得很,你还站在那里作甚?”
“催催催,真是催命鬼!”温屿小跑着进门,骂了他一句。
荀舫关上角门,跟在她身后跑到正屋,抹着脸上头上的雨水,打量着她,恨恨道:“温屿,去买伞,多买几把!”
温屿嘻嘻笑道:“有本事自己去买!”
荀舫脸一沉,转身回了西屋。
反正他三天两头生气,温屿没理会他。
谁知,他这次气性大得很,温屿第二天买了三把雨伞回来,他还没消气。
温屿纳闷了,暗自琢磨着,莫非他撞了邪?
反正下雨有空,温屿打算与他好生聊聊,给他收收惊,顺道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