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裕和一年七八百两的生意,温屿只赚三成的利,也有两百多两。
若绣坊接了别的买卖,陈玉娘与黄氏两人忙不过来,有林裕和这个稳定的客户,温屿就可以再找几个普通寻常的绣娘。把陈玉娘分出来专做外衫,黄氏与其他绣娘做些鞋袜等小件。
温屿再看林裕和身上的衣衫,布料是昂贵,样式确是普通寻常。他身上的玄色轻绫长袍,只在衣袖领口用金线绣了些云纹。
虽然接下这笔买卖,肯定会得罪锦绣坊。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太平过,开门做买卖,哪能一帆风顺。
能有稳定且赚钱的买卖,最坏的后果,莫过于关张大吉,回到她现在的状态。
不过,温屿还是谨慎问了一句:“林东家可知锦绣坊东家的来历?”
林裕和笑起来,道:“锦绣坊的东家罗员外与我相熟,也算是裕和布庄的客人。罗氏族人大多做买卖,捐了些官身,在明州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乡绅。”
捐纳员外郎就是拿钱买的虚名,并无正式的官职。罗氏肯定与官府关系密切,但始终是商户。
温屿当即道:“承蒙林东家看得上巧绣坊,我先试着给林东家做几身衣衫。要是林东家不满意,千万要提出来,穿出去丢了林东家的脸面,那就是巧绣坊的罪过了。”
林裕和爽快道好,这时看向一直没吭声的荀舫,问道:“听说荀郎君打算考功名,不知是要去府学,还是去四明书院?”
荀舫淡淡答道:“省束修银子,我只在家中读书。”
林裕和一怔,旋即笑道:“荀郎君聪慧无双,在家中学也定能高中。想必荀郎君已经做好了计划安排,我就多嘴提醒一句。朝廷禁止商户考功名早已名存实亡,大家都买几亩地充作耕读,荀郎君也要早些买才是。”
荀舫点了点头,道:“有劳林东家提醒。”
林东家便没再多言,对温屿道:“这些时日我在为布税之事焦头烂额,恐走不开。我让庆喜送尺寸布匹来,需要的绣线也由我出。温东家照着样式花样,算好具体需要多少工钱,交由我便是。”
温屿道好,问道:“巧绣坊还未被摊派到,布税可是出了问题?”
林裕和眉头皱了皱,道:“并非是明州府这边有问题,是朝廷上面的事。”
温屿见他不便细说,也就不再多问,道:“林东家忙,我们先告辞了。”
外面还有一堆人等着回话,林裕和也没多留,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中秋在即,吉庆街格外热闹。铺子前搭了新彩楼,伙计们迎来送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温屿津津有味地看着,荀舫默默跟了一会,不耐烦地道:“天热,你走快些。”
“心静自然凉。”温屿笑嘻嘻回了句。
荀舫呵呵,道:“你做成了大买卖,要不你拿出些银子来,我们去天香楼庆贺一番如何?”
“天热,我们走快些。”温屿擡手挡在额头前,加快脚步从天香楼前走了过去。
“真是抠门!”荀舫无语道。
昨日阿山送来的鸡,天气热放不住,早间时温屿就让陈玉娘炖了。
温屿翻了个白眼,道:“吃鸡肉你还不满意?”
荀舫没做声,回到绣坊用完午饭,两人坐在天井里吃茶消食,他才道:“你仔细与我说说布税之事。”
温屿将从林裕和那里得知有关布税之事,仔仔细细与荀舫说了,“怎地,你觉着里面不对劲?”
“朝廷经常加征加派,并不鲜见。关键之处在布卖出去,收益归为内帑,这是天子借着天灾敛财,此事会招来朝臣的反对。就看当今与朝臣谁能得胜了。另有一事,内侍省帮着天子管内帑,布送到凉州安宁两地,经办之人也是出自内侍省的宦官。”
荀舫翘起二郎腿,侧首望着温屿,道:“这是上好的肥差,不知多少人眼红。内帑与国库争财,朝臣拗不过天子,找内侍省那群人出出气也好。在这个位置上之人,如在冰面上行走。说不定何时,就......”
他擡起手比划,“喀嚓,坠入冰窟中,尸骨无存。一条藤上的瓜,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跑不了。”
沈白卿就是来自内侍省,林裕和与他关系非同寻常。
温屿神色一震,道:“你是指,沈白卿会出事,林裕和会被牵连,然后我这个虾米,也被卷进去?”
荀舫很是不负责双手一摊,道:“我又不知道具体情形,就是这么随便一说。你这个小虾米,会不会被卷进去,还得看我。”
“看你?”温屿上下打量着他,为了以示慎重,还故意靠近了些。
荀舫昂着下巴,不可一世道:“当然靠我,我考中功名的话,你就不是小虾米了。以后你要待我客气些,好吃好喝伺候,否则,我就故意落榜!”
他的话虽有几分道理,但八字没一撇的事,朝臣官员之间的争斗,离她着实太远。
林裕和并非沈白卿这层关系,他还有林嫔。林嫔育有公主,又怀了龙胎。
哪怕真牵扯到林裕和这里,关系就小了。到她这只小虾米,只有风平浪静。
温屿哪能被他威胁,干脆直接回道:“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