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这会儿灯不亮,但我能摸黑走几步(1 / 2)

凌晨四点,我被电动车自动锁车声惊醒。

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像一根针扎进耳膜。

我猛地睁开眼,心跳比平时快了一拍——这两年送外卖养成的本能,早已把身体训练成了最敏感的预警系统。

只要城市某个角落出了状况,只要“夜灯地图”出现异常,我的神经就会无端紧绷。

可手机没响,应用程序也没推送任何通知。

偏偏我就醒了。

我翻身坐起,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冲到桌前解锁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夜灯地图”赫然显示着五个字:服务暂时不可用。

再刷几次,依旧如此。

我点开官方社交账号,最新动态停在昨天下午三点,一条关于新增心理关怀功能的公告,之后便再无声息。

不对劲。

这不只是服务器宕机那么简单。

我们这套系统虽然小众,但架构稳定,备份冗余齐全,更何况张评估师一直坚持做压力测试和应急推演。

能让我们连警报都收不到的故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全面崩溃,二是被人刻意切断。

我盯着黑下来的屏幕,脑海中浮现出江边那一幕——张评估师捧着热饮,说他给自己发了关怀提醒。

那一刻我们都明白,这个项目早已不是工具,而是一张网,一张由疲惫的人彼此牵连织成的网。

而现在,这张网正在断裂。

我不再犹豫,拉开抽屉,翻出那本泛黄的手写日志。

封面是刘培训师亲笔写的几个字:“记忆是最可靠的备份。”当初她递给我时还笑着说:“别总信机器,人要是忘了怎么靠自己活,技术再先进也是废铁。”我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情怀教育,没想到今天竟成了唯一的指望。

我快速翻动纸页,指尖掠过一行行记录:B7区老王连续三天标记“失眠”,C9便利店附近流浪者聚集点近期情绪波动大,城南养老院夜间巡视频率下降……每一个坐标背后都有名字、有故事、有温度。

这不是数据,是活生生的人在黑暗中伸出的手。

我抓起头盔往外走,冷风从楼道灌进来,吹得走廊感应灯忽明忽暗。

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镜子,眼底泛青,胡子拉碴,但我眼神很稳。

原来我们早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骑出小区没多久,天还是墨黑色,路灯稀疏得像是被人故意掐灭了几盏。

我拐过两个路口,远远看见C9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是许念。

她穿着厚实的驼色大衣,围巾裹住半张脸,手里拎着那个熟悉的应急包——里面装着暖宝宝、速溶姜茶、还有她录好故事的微型播放器。

她没戴帽子,发丝被风吹得微乱,却站得笔直。

“B7区三个标记点失联超两小时,”她迎上来,声音低而清晰,“老王的女儿刚打来电话,说她爸昨晚情绪不对,摔了药瓶,然后出门就没回来。”

我没问她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儿,也没问她是何时抄录的日志副本。

有些默契不需要解释。

就像那天她在镜头前说“替我多照看那盏灯”,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现在她站在这里,我也知道她为何而来。

“你去前街安抚家属,我去后巷查轨迹。”我简短分配任务,她点头,转身就走。

我加速驶向老城区的小巷。

沿途经过社区广播站时,忽然察觉异样——门虚掩着,里头灯光未熄,收音机还在播音,可传出的却是断续杂音,一遍遍重复着同一段话:“……愿你今晚不再孤单……晚安,今天也有人记得你……”

那是许念每晚十点准时上传的睡前故事录音。

如今循环卡死,像一个不愿闭嘴的灵魂,在空屋里徒劳呼唤。

我的心沉了一下。

不只是系统瘫痪,连城市的生音脉络都在断裂。

我继续往前,在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岔道口停下。

月光偶尔从云缝漏下一点,照亮半堵残墙。

然后我看到了他——老周,蜷缩在拆迁废墟旁,手里啃着干硬的馒头,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旧音箱,电流滋啦作响,仍执着地播放着她的声音。

他是图书馆的老读者,儿子欠债跑路后就失踪了三个月。

肖潇然曾悄悄告诉我,他每次来都坐在最后一排,不说话,只是听书,听完就走。

他说:“只要还能听见人声,就不算彻底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