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轧钢厂后厨的油烟味和蒸汽还没散尽呢,傻柱何雨柱就揣着硬纸壳子,鬼鬼祟祟地溜达到了厂区宣传栏附近。
宣传栏前面,管板报的小李干事正犯愁呢,手里捏着根粉笔,对着空空如也的黑板面壁思过。
今儿厂里要搞个安全大检查的动员会,科长让他赶紧弄幅醒目的宣传画挂上去,可这脑子跟黑板一样空,画工人还是画齿轮?愁得他地中海都快秃了。
傻柱瞅准时机,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溜达过去,用胳膊肘杵了杵小李的后腰眼儿:
"嘿,李干事,愁啥呢?眉毛都拧成麻花了!
"
小李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后厨的傻柱,没好气道:
"何班长,您不颠勺去,跑这儿消遣我来啦?烦着呢!科长催命似的要画,我这手艺您又不是不知道,画只鸡都能画成四不像…
"
"嘿嘿,甭烦!
"傻柱得意地咧嘴一笑,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唰一下从怀里掏出那张卷着的硬纸壳,跟展示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宣传栏旁边的水泥台上,
"瞧瞧!给哥们儿开开眼,瞅瞅这画儿…咋样?
"
一股淡淡的墨味儿散开。
小李干事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往那纸壳子上一瞟——唰!眼珠子当时就定住了!
那不是什么精细工笔,线条甚至有点狂野粗放,但那构图…太有冲击力了!
正中央一个钢铁工人,不是平时宣传画里那种站得笔直,笑容憨厚的模子,而是弓着腰背,肌肉虬结的胳膊青筋暴起,轮着柄夸张巨大的锤头,正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一块烧得通红的铁锭!火花四溅!那工人的侧脸绷紧,汗水仿佛要滴下来,眼神专注得吓人,透着一股子能把天砸个窟窿的狠劲儿!背景是几根粗壮的线条勾勒出的厂房大梁,隐约能看到炉火的红光。整个画面带着一股原始又澎湃的动感!
"嘶…
"小李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精神了,腰板挺得倍儿直,手指头不自觉地在那画面上凌空划拉。
"了不得!了不得啊!这…这谁画的?这气势!这劲儿头!我老天爷,比《武松打虎》都带劲!安全第一?还用费唾沫星子喊口号?看了这画,谁敢不戴安全帽进车间,那锤子下一秒就能落他脑袋上!主题太他娘的突出了!神了!真神了!
"
傻柱一看小李这反应,心里那点小忐忑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比吃了刚出锅的红烧肉还美。
他腰杆一挺,下巴颏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那是!也不看看谁带来的!我住的那大杂院,前院东屋,我一兄弟!苏长顺!手艺人!深藏不露懂不懂?人家这画,讲究!那叫啥来着?哦对!一目了然!传神!懂不懂?
"
他拍着胸脯,把昨天苏长顺跟他忽悠的话现学现卖,还添油加醋,
"人家说了,这叫…呃…视觉锤?专门往人眼睛里钉钉子的!厂里开会那些干巴巴的玩意儿,能比得上这个?
"
小李干事哪还管什么视觉锤还是听觉钉,他激动得脸都红了,小心翼翼捧着那硬纸壳,跟捧个金元宝似的:
"成了!何班长!你可算救了我一命啊!这画要是贴上,别说科长,厂长来了都得叫好!
"
他一把拉起傻柱:
"走!找赵科长去!这回咱得邀个大功!
"
——————————
宣传科科长赵世武的办公室烟雾缭绕。赵科长正被上级催报宣传计划和厂里千篇一律的宣传形式搞得焦头烂额,一根大前门都快烧到烟屁股了,也没抽完半篇能让他眼睛一亮的新点子报告。
正愁呢,哐当一声,门被小李风风火火撞开了。
"科长!科长!您快瞅瞅!好东西!发现个大宝贝!
"小李跟献宝似的冲进来,差点把跟在后头的傻柱绊个跟头。
他把那张硬纸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赵世武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
"啧!小李子!稳重!稳重!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宣传口是门面…
"赵世武皱着眉抬头,习惯性地训斥,但话刚说一半,目光就被摊开的画死死吸住了!
后面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赵世武猛地站起来,连屁股底下的椅子都被带得嘎吱一声。
他一把推开碍事的文件堆,俯身凑近那画,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那粗犷有力的线条和极具张力的画面上来回扫射!
办公室里死寂了几秒钟。
突然——
"好!!!
"赵世武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之猛,震得桌上的搪瓷缸盖子哐啷啷直跳!
"好小子!!!绝了!!!
"
他脸色潮红,激动得手指头都哆嗦:
"这味道!这气势!对!就是这股劲儿!这才是我们钢铁工人的精气神!不是干巴巴喊口号!是用眼神,用肌肉,用火星子迸出来!一目了然!主题鲜明!直击人心!小李子!哪弄来的?咱厂里哪个车间藏龙卧虎了?这人我要了!必须马上给我搞到宣传科来!
"
他的声音洪亮,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兴奋和决心。困扰了他小半月的宣传难题,仿佛在这幅画里找到了泄洪的闸门!
小李干事兴奋地直搓手,一指旁边的傻柱:
"科长!是何班长!何雨柱带来的!是他一个院的邻居画的,叫…叫苏长顺!
"
傻柱挺胸抬头,努力憋着笑,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心里对苏长顺那点佩服,蹭蹭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