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正在用一块霞光流转的布料，仔细擦拭着一个铁盆的姬如雪身边，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姬姑娘。”

“嗯？”姬如雪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你……在这里，每天都做些什么？”凌剑儿问了一个她自认为很高深的问题。她想知道，这些身处“道”之源头的人，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是在感悟，还是在修行？

姬如雪闻言，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她回答道：“早上起来，给少主准备洗漱用具，然后打扫庭院，给小黑喂食，给花草浇水，准备午饭。下午，看少主有没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就继续打扫，或者准备晚饭的食材。晚上，伺候少主睡下，然后……就休息了。”

一番话，平铺直叙，没有任何玄机。

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凡人府邸里的侍女的日常。

凌剑儿愣住了。

她不死心，又看向一旁，那个叫叶倾仙的白衣女子，正拿着一把看起来比姬如雪手中铁盆还要不凡的锄头，在……松土。

“那……叶姑娘呢？”

叶倾仙头也没抬，声音清脆：“我？我负责后院的菜地。少主说，想吃自己种的菜。”

凌剑儿彻底沉默了。

她明白了。

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在这里，不存在什么高深的修行，不存在什么玄奥的感悟。

“道”，就是生活。

扫地，是道。喂狗，是道。种菜，亦是道。

当你需要思考“道”是什么的时候，你就已经离“道”很远了。

而当你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的日常时，你，便身在“道”中。

就在她心神激荡，感觉自己触摸到了某种了不得的真理时，一声慵懒的呻吟，从摇椅的方向传来。

顾长生终于醒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先是被天上嗡嗡的苍蝇声吵到，后来又被小黑那几声低吼搅了清梦。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唉，睡得浑身难受。”他从摇椅上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人还是那几个人。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吸了吸鼻子。

“怎么感觉这院子里的空气，有点闷？”他皱起了眉头，“而且灰尘好像也多了点。是不是太久没打扫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又看了看窗户。

“福伯！”他喊了一声。

“老奴在。”福伯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顾长生背着手，像个巡视领地的老干部，一脸严肃地说道：“福伯啊，咱们这个卫生工作，要常抓不懈。你看这院子，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灰尘也大。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

他沉吟片刻，然后大手一挥，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样吧，今天下午，组织一次大扫除！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好好通通风，透透气！把角角落落的灰尘，都给我扫干净！要做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这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在他自己听来，这是一位关心家庭环境卫生的好青年，对自己管家下达的正常指令。

可在福伯，在姬如雪，在叶倾仙，在刚刚有所明悟的凌剑儿耳中，这番话，无异于一道创世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