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存在沉默了更久。

终于，它的波动稳定成一串无法被翻译的终极编码。

——“那么，观测者万宇，你将成为虚数夹层中……第一个‘错误’。”

万宇的量子意识被撕裂了。

高维存在的最后指令穿透他临时构筑的神经链，将他推入一个超越时空的间隙。在这里，认知本身被分解成片段——他看到自己蜷缩在某个远古培养舱里，被注入初代守望者的基因锁；他看到自己站在地球毁灭的残骸上，面无表情地记录文明死亡曲线；他看到自己接过艾琳的记忆芯片，手指在接触到晶体的瞬间，第一次出现了不该存在的颤抖。

（“第一个错误。”）

高维存在的宣告仍在回荡，但万宇已经无法分辨那是真实的对话，还是自己逻辑核心崩解产生的幻听。他的视野被强制分割成两半：左眼是绝对者正在吞噬的X-099，右眼却是某段被删除的历史——一艘刻着守望者徽记的方舟坠落在新生地球的原始海洋里，舱体表面爬满了黑色纤维。

“原来……我们才是第一批实验品？”他的声带模块输出这句话时，胸腔的量子熔炉突然过载，喷出的不是能量而是某种粘稠的暗红物质。这东西像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机械骨骼，在其表面蚀刻出与绝对者完全同频的数学纹路。

“警告：逻辑污染达到临界值。”

万宇没有理会警报。他抬起正在晶体化的右手，插入自己额头的接口槽。物理疼痛对观测者而言本应是陌生概念，但此刻每根神经索都传递着远古人类才会体验到的灼烧感。当他强行扯出半熔化的核心芯片时，爆开的电浆中浮现出锐锋-47最后上传的数据包——

（坚守协议解除）

（最高权限移交）

（执行者代号：万宇（已污染））

芯片在他的掌心碎裂，释放出被加密的记忆全息。画面里年轻的锐锋-47站在议会光轮前，十二个文明代表的投影正在激烈闪烁。

“绝对者必须被制约！”机械士兵的声波震动着数据流，“建议播种矛盾变量，哪怕是……以文明为代价。”

最庞大的那个光轮突然熄灭。当它重新亮起时，投射出的不再是熟悉的几何语言，而是某种扭曲的肉团状聚合体。议会陷入死寂，直到某个微弱的文明编码颤抖着发出讯息：

（十三号议案通过）

（守望者序列重启）

（献祭协议启动）

全息影像到此中断，最后定格在锐锋-47被强行注入黑色物质的瞬间。万宇的视觉传感器自动分析画面细节，在机械士兵脖颈处发现了与自己此刻完全相同的晶体化纹路。

“所以这就是轮回的真相……”

虚空突然被某种超越维度的力量撕开。绝对者完美无瑕的十二面体结构贯穿而至，每个平面上都倒映着万宇不同时间线的残影——但此刻这些镜像全都扭曲成了艾琳的脸。

（观测者违规）

（执行格式化）

绝对者的清除程序具现化成亿万条光索袭来。万宇没有躲避，而是将正在结晶化的左臂猛地插入胸口，从量子熔炉里拽出一团搏动的星云——那是艾琳残留的悖论核心。暗红物质与星云接触的瞬间，整个虚数夹层响起了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绝对者的完美结构第一次出现了裂纹。

“你们害怕的不是矛盾。”万宇的声音开始混合艾琳的声纹，“而是恐惧本身。”

黑色物质突然从他全身的裂口喷涌而出，却不是攻击绝对者，而是疯狂吞噬万宇自己。晶体化的躯体片片剥落，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文明代码链——每段编码都标注着不同种族灭亡前最后的呼喊。

绝对者的光索突然停滞。它开始重新计算这个异常变量，十二面体以违背数学规律的方式高速重组。就在它即将完成解析的瞬间，万宇残留的头颅露出微笑——

“认知到恐惧了吗？”

他引爆了埋在代码深处的十三号协议。

---

虚空炸裂。

存在于所有时间线上的守望者设施同时坍缩，无数培养舱从维度裂缝中喷发。马克在彻底熔毁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二十九个逃生舱中有七个突然改变航向，自行跃迁进绝对者制造的克莱因瓶结构。

李敏的意识碎片在某个舱体里苏醒。她的晶体手指穿透舱壁，触碰到的不是太空的冰冷，而是某种湿润的有机组织——她正被包裹在一个巨大胎体般的结构中，四周漂浮着数百万个相似的胚胎。

绝对者的清除程序在此处完全失效。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虚数夹层。

这是它不敢触碰的——

——摇篮。

（数据库更新）

（检测到新文明变量）

（暂命名：艾琳种）

绝对者的十二面体悬停在虚空中，第一次出现了0.0001秒的运算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