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瑚拿着那块刻有“秦山”二字的见习学徒令牌，穿过点墨堂后门，来到一处稍显杂乱的院落。这里堆放着不少木箱、矿石和杂物，空气中飘散着木头、金属和药草混合的气味。一个穿着半旧青色短褂、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一张破藤椅上，眯着眼打盹，手里还捏着一杆铜嘴烟袋。

秦瑚走到近前，将令牌递了过去：“李管事，领衣物和工具。”

打盹的老头眼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目光扫过令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瑚沾满矿灰的旧衣和遮脸的斗笠，慢吞吞地站起身，嘟囔了一句：“新来的？跟我来。”

李管事佝偻着背，脚步却还算利索，带着秦瑚走进旁边一间光线稍暗的库房。库房里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木架，上面分门别类放着一些东西。

老头走到一个架子前，随手取下两套折叠整齐的青色棉布衣裤，质地比杂役的粗布稍好一些，胸口处留着一块空白，显然是要学徒自己缝上身份标识。他又走到另一个架子旁，翻找片刻，拿出一个厚实的粗布工具袋，递给秦瑚。

“喏，两套衣服，一个工具袋。袋子里是见习学徒标配的家伙什儿：三把不同规格的精钢刻刀，一沓最普通的青纹纸，一支符文笔，一小盒基础灵墨，还有一本《灵纹初解·刻痕篇》。”李管事指了指工具袋，又补充道，“衣服回去自己换上。工具省着点用，刻刀钝了可以来找我磨，灵墨和青纹纸用完了得自己花钱买，或者用贡献点换。明白没？”

“明白。”秦瑚接过衣物和沉甸甸的工具袋。

“嗯，”李管事摆摆手，重新坐回他的破藤椅，又眯起了眼，“没事就走吧，别杵在这儿碍眼。”

秦瑚没再多言，提着东西转身离开库房小院。他依旧戴着斗笠，遮住大半面容，脚步沉稳地沿着来路返回百工坊杂役区。成为见习学徒，只是换了个身份，杂活暂时还得继续干。

就在他走到一处堆放废弃石料的僻静拐角时，脚步微微一顿。身后不远处，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黏在他背上。秦瑚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只是如常地往前走，仿佛毫无察觉。但他的感知早已今非昔比，通玄境的精神力足以让他清晰地捕捉到身后那个刻意放缓了呼吸、隔着一段距离缀着的身影。

是刘奇的人。秦瑚心中了然。这位刘大少爷，看来是盯上自己了。

回到杂役矮屋，同屋的学徒大多还在外面干活。秦瑚将装着衣物和工具袋的包裹放在自己那张铺着干草的破木床上。他摘下斗笠，露出那张依旧沾着些泥污、却已无丝毫怯懦之色的脸。他拿起那本崭新的《灵纹初解·刻痕篇》，随手翻开。

书页粗糙，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勾勒着数十种最基础、最常用的灵纹图样，旁边配着寥寥几句说明。照明纹、固形纹、聚热纹、散热纹、微风纹、凝水纹……这些便是灵纹师学徒最初需要掌握的“死纹”。书中还详细讲解了如何握持刻刀、如何控制下刀的深浅力度、如何在不同的基础载体（木板、铁片、兽皮）上刻画才能保证纹路稳定有效，以及刻画时如何凝聚心神、引导微弱的精神力附着于刻痕之中。

秦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页页图样和说明。这些内容对他而言，毫无难度。识海中的造化炼天鼎，本身就是解析纹路的无上至宝。他真正感兴趣的，是书中最后几页提到的一个模糊概念——“活纹”。

书中描述，当学徒对基础纹路的刻画掌握到炉火纯青，心神与刻刀、载体完全合一，并能初步理解纹路中蕴含的微弱“灵性”轨迹时，便有可能让刻下的“死纹”真正“活”过来。活纹不仅效果更显著、更持久，更是踏入启灵境灵纹师的门槛标志。

秦瑚合上书册。他的指尖在粗糙的书皮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活纹……启灵境……这或许是他接下来需要对外展现的“合理”进步方向。

他将书册放回工具袋，拿起一套青色学徒服换上。棉布衣服不算合身，有些宽大，但比起之前满是矿灰的破旧杂役服，总算整洁了些。他将工具袋系在腰间，重新戴好斗笠，遮住面容。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出去干活，而是在草席上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他在等，等天色彻底暗下来。

夜幕终于降临。同屋的学徒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简单洗漱后便倒头就睡，鼾声很快响起。矮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

秦瑚无声地睁开眼。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融入阴影，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腿脚，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没有去百工坊堆放矿石的地方，而是绕到了白天堆放废弃石料的僻静角落。这里堆满了切割下来的碎石和废料，晚上根本没人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