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画像前方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
像夏日暴晒下路面升腾的热气,但又是冰冷的。一个模糊的、由月光和阴影构成的轮廓,缓缓地,从那扭曲的空气中浮现出来。
一个穿着长衫的、高瘦的身影。
看不清面容。
但林明远知道他是谁。
他就是林青阳。
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然后又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平静和肃穆。
林明远没有叫喊,也没有挣扎。
他只是看着那个身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那个身影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林明远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穿透了那模糊的轮廓,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没有情绪,像宇宙一样浩瀚,像深渊一样沉静。
它在审视他。
接着,一个念头,并非通过声音,而是像一道闪电,直接劈进了林明远的脑海。
“明理,非控命。”
这声音古老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明远浑身一震。这是明理堂的根本心法,也是曾祖父一生践行的准则。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传来。
“道在,人亦在。”
轰!
林明远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曾祖父留下的,不是什么怨念不散的鬼魂。
这是一个印记。
一个由强大到极致的精神力量,和对“道”的深刻领悟,共同烙印在这个空间里的“道痕”。它就像一颗恒星熄灭后,仍在宇宙中传播的光。
只要明理堂所传承的“道”没有断绝,这个印记就永远不会消失。它不是为了吓唬人,也不是为了显圣。
它在等待。
等待一个能够与它共鸣的后人。
林明远感觉眼眶发热,一股热流涌了上来。他猛地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
他对着那个身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曾祖父,我懂了。”
当他直起身时,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书房里的寒意退去,浓郁的檀香味也恢复了原先的清淡。
一切如常。
只有墙上的画像,林青阳的笑容似乎多了一丝欣慰。
凌晨四点,明理学院院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现任院长陈思源,是林青阳晚年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看着风尘仆仆闯进来的林明远,没有一丝惊讶。
“想通了?”陈院长给他倒了杯热茶。
林明远接过茶,一口气喝干,滚烫的茶水温暖了他冰冷的四肢。
“陈师公,您……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思源笑了笑,“知道你曾祖父脾气大,不喜欢别人把他当神仙供着,也不喜欢别人把他当鬼故事讲?”
林明远把在老宅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思源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
“我、叶清风、谢雨晴……我们这些老家伙,年轻时都经历过。”他缓缓道,“那是老师留下的‘心印’。只有当你的心境和困惑,与他当年的某个状态契合时,才有可能触发。”
“他不是在显灵,他是在‘传道’。”
陈思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市亮起的零星灯火。
“明远,学院需要严谨的学术态度,但不能失去根本。我们的根本,不是论文,不是头衔,而是老师传承下来的,对‘道’的敬畏,和对人的关怀。”
他转身,把那份官方回应的草稿扔进了碎纸机。
“这篇回应,不行。太冷了。”
“那……我们该怎么说?”林明远问。
“实话实说。”
陈思源的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
“但要换一种说法。”
第二天清晨,明理学院官网发布了新的正式声明,撰稿人是院长陈思源,联合署名人,是林青阳玄孙,林明远。
声明不长,却掷地有声:
“关于近日明理堂老宅的传闻,我院回应如下:
林青阳先生一生致力于将命理学从玄秘引向明理,其精神与智慧,已深深融入他曾生活过的空间。我辈后学,若心怀敬畏,偶有所感,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