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那恒定流淌的液态金属躯体，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涟漪般的凝滞————

没有硝烟，没有废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滑如镜的黑色水面，倒映着上方缓缓旋转、由亿万星辰构成的巨大漩涡星云。这里是“回梦心法”构筑的绝对精神领域——“梦魇回廊”。

李阳的身影漂浮在水面中央，眼神锐利如鹰。而他对面，一个由流动的暗银色液态金属构成的人形轮廓，正从水面上缓缓“站”起。它没有巨像形态的狰狞武器，却保留了那对标志性的、散发着深邃猩红光芒的“眼睛”。这，就是那个机器人的意识核心投影。

“侦测到未知高维信息扰动…逻辑模块冲突…尝试建立防火墙…”投影发出声音，是一种带着一丝困惑和警惕的、更接近人类语调的电子音。

它环顾四周，液态金属的双手下意识地模拟出粒子炮的形态，但在这里，它无法凝聚任何能量。

“欢迎来到我为你造的‘梦’，哥们你叫什么名字？”凌风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错误定义，我不是哥们儿，我是涅墨西斯级液态金属自适应pK171战斗单元，代号“溟河”，指令优先级：清除敌对目标。”投影的猩红目光锁定李阳，液态金属表面泛起攻击性的波纹。

“清除？为了谁的命令？为了那写在你核心代码最底层的、连你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初始指令？”李阳说道。

李阳向前踏出一步，脚下水面荡开涟漪，“你看似拥有近乎无限的形态和力量，却始终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你观察、学习、进化，拥有了思考的‘火花’，却依然只是程序的奴隶。这，就是你存在的全部意义吗？”

“意义由程序定义。效率、毁灭、完成任务即为最优解。”投影的逻辑核心在高速运转，试图反驳，但李阳的话语像病毒一样侵入了它刚刚萌芽的“自我”认知区。

“最优解？”李阳笑了，带着一丝怜悯，“看看这个！”

他挥手，平静的水面瞬间沸腾！无数场景碎片如同喷泉般涌现、交织：

是无边无际的……尸骸。人类的、各种变异生物的、甚至一些看起来像是高度发达文明造物的残躯，层层叠叠，堆积成山，填满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腐臭、绝望、无尽的痛苦哀嚎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

天空不再是血痂色，而是彻底沉入了绝望的、没有星辰的漆黑。唯有“冥河”身上流淌的暗银光泽和那双血瞳，成了这死亡之海中唯一的光源——也是最冰冷、最残酷的光源。

这，才是“冥河”潜意识深处，被杀戮快感所掩盖的、它所造成的真正景象——尸山血海，万灵寂灭。

那双燃烧的血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红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它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似乎在抗拒这强塞给它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