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妃听罢这番话,整个人彻底沉默了。
其实,过来兴师问罪之前她的心里就很清楚。
自己父亲的死,包括自己夫君的死,都怪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事情的根源,其实还在当今皇上那里。
而眼前这位,充其量也只是皇权意志的执行者罢了。
正如他所言,换作别的人,或许这样的事情会比他干得更狠,手段更加的残忍。
将甄家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若是那样的话,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妹妹,是绝对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的。
这样想着,这位北静王的妃子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沉默了良久之后,她蓦然开口道:“你出去吧,我该回府了。”
贾放见状,并未多言,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当马车的帘幕关上的那一刹那,他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身为臣子,一切唯上固然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自己却不想要再去当那样一个提线的木偶。
那样的话,自己就必须去干很多违背自己意愿,违背良知,违背本心的事情。
纵然一路平步青云,也会因为树敌太多,最终难逃被清算的命运。
即便曾经的敌人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当上面那位不再需要你去帮他杀人的时候,你也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到了那时,你就成了那位明君圣主身上的一块污点。
而对付污点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其彻底抹除掉。
更遑论这期间若是遇上皇权更迭,或是别的重大变故,这样的人,其命运就更加的不可预料了。
所以说,身为臣子自己首先要有自己的底线。
若是再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支持自己,那样一来,无论遇上什么样的变故自己都能够应付自如,进退有度。
最关键的是,那样的情形下自己不用去违背本心,去干那些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干的事情。
这样想着,贾放跟北静王妃甄清分开之后,便独自一人沐着寒风去了皇宫。
此刻的他,已然经过司礼监掌印吕芳的通禀,来到了嘉靖的道场。
这位大明朝的皇帝原本是在闭目清修的,见是贾放过来了,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贾放,嘉靖目光闪动的开口道:“北静王和何锦忠的事,你办得很不错,事情朱七已经过来跟朕禀报过了。”
说罢这番话,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显然,北静王的死,让他感到心中很是快慰。
贾放见状,朝对方拱手行了一礼道:“甄家这差事,臣从江南到京里,一路杀过来,也算是不负圣命,只是有件事,臣求陛下务必恩准。”
嘉靖闻言,呵呵一笑道:“说吧,你又看上了谁,那些个女人你看上谁带走就是,反正这些府邸最终也不会让她们继续住下去,朝廷的开销很大,就不养那么多闲人了,你这么做,也算是为朝廷分忧。”
贾放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悲哀。
这北静王和户部郎中何锦忠刚死,这位大明朝的皇帝就急着要赶人了吗?
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冷血了些?
难道朝廷已经到了缺这几两银子花的地步了吗?
不过,这些事情自己也不想去过问,也过问不了。
自己今儿个过来,主要是想辞去那继续抄灭其余家族的差事。
这样想着,贾放看着眼前的嘉靖道:“陛下的好意,臣领了,只是臣今日过来,并非为了这事而来的,而是为了另一件事,陛下应该知道,臣跟这些家族,包括甄家之间,之前并没有什么关联,换句话说,那就是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甄家的事,包括北静王的事臣都已经办妥了,至于其余那些家族,要继续去抄没家产或是屠戮全族,臣实在再难当此重任了,臣斗胆恳请陛下另选贤能,陛下若是恩准,臣将会感激不尽。”
嘉靖听罢这番话,眼神不由得暗暗缩了缩。
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道:“自古君无戏言,朕已经说过的话,又岂能轻易收回来,再说了,这事可是事关重大,而你又知道了那份名单,你这个时候说不干了,你让朕如何是好?”
贾放闻言,态度依旧坚决的道:“我大明朝朝中文武那么多,陛下可以用的贤能之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说,这事也并不是非由臣去办不可,臣再次恳请陛下恩准臣的这个不情之请,若是陛下觉得臣这么做让您为难了,您可以任意处置臣下。”
嘉靖听罢这番话,心中立马陡然涌起一阵愠怒。
下一刻,他怒气冲冲的道:“你这么说,是觉得朕不会处置你?还是觉得朕不敢处置你?”
贾放闻言,不卑不亢的道:“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大明朝百姓的共主,处置我自然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臣相信陛下肯定也没什么不敢的,至于会不会,那要看陛下的心情了,不过,身为臣子,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一点,臣还是明白的。”
说到这里,贾放的心里已经生出一股决然。
与其这般违心的去办差,倒不如豁出去得了。
当初的自己本就一无所有,眼下拥有的这一切纵然全部失去,大不了从头再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