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己大晚上的过来打扰,本就有些不合适。
当然,若不是改稻为桑之事太过紧急,自己也断然不会如此。
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江苏巡抚赵贞吉,贾放率先开口道:“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搅巡抚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赵贞吉闻言,目不斜视的看着正前方桌子上的烛火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客套。”
贾放见状,缓缓开口道:“下官此次奉命前往浙江推行改稻为桑,想必巡抚大人应该有所耳闻的,只是这当中有件事还得让大人您帮忙费费心。”
赵贞吉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你去浙江推行改稻为桑,跟我一个江苏巡抚说什么?”
贾放一听这话,笑了笑道:“如果不知其中关联,巡抚大人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即便没有改稻为桑之事,每年浙江也会向江苏购买粮食数百万石,下官此次前来,只是想向巡抚大人商量一下,能不能再多拨些粮食给浙江,以帮助朝廷将改稻为桑这一国策更好的推行下去?”
赵贞吉听了这番话,扭过头看了贾放一眼,随即目光闪动的开口道:“你……一共想要多少粮食?”
贾放闻言,立马开口道:“下官算了一下,以往年份浙江每年差不多需要从外省购买七百万石的粮食,如今要推行改稻为桑,除去能够从别的省份想办法的,下官想为浙江从巡抚大人您这边争取五百万石粮食。”
赵贞吉一听这话,瞬间便沉默了。
在他看来,之前每年浙江从江苏购进的粮食不过三百多万石。
一下子要增加近两百万石的粮食,这对江苏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压力。
最主要的是,内阁那边给自己来了信,让自己能配合的情况下拨些粮食给浙江。
不过,信的重点却不是这个,而是主要提及了大明其余各地的灾情,务必要把对这些地方的粮食供给留充足。
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赵贞吉自然是知道的。
改稻为桑是严家提出来的,而给自己写信的却是自己的恩师徐阁老。
这里面的意思,那便是不言自明了。
念及此处,赵贞吉轻轻叹了口气道:“前儿个内阁已经来了信,让我这边为改稻为桑出些力,只是江苏每年的产粮那都是有数的,除了自给自足之外,还得向朝廷纳粮,现如今各地多有灾情,所以上解朝廷或者直接拨往灾区的粮食比往年肯定都要多,我这肩上担子也很重呐!所以,能保证像往年那样给浙江调三百万石粮,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弄不好,这个数都成问题啊!”
贾放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徐阶那边真给自己使绊子了。
不过,这粮食拿不到,浙江的改稻为桑就推行不了,今儿个无论如何都要把粮食的问题解决了。
要不然,自己纵然去了杭州,改稻为桑也难以推进。
还有一点,想要靠浙江巡抚郑泌昌问这边要到粮食,根本不现实。
一个心术不正之人,又怎么会真心为朝廷为百姓着想。
念及此处,贾放有些不悦的开口道:“赵大人这么说,就是不打算支持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了?”
赵贞吉闻言,抚着额头道:“不是我不支持,是我这边也难呐!”
贾放一听这话,立马就桌子一拍道:“赵贞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不过,你的那点儿小心思可甭在我面前使,这粮今儿个你是拨也得拨,不拨也得拨,我让浙江的百姓按现在市价买你的,你若是不肯调拨,那就是与改稻为桑的国策过不去,与朝廷过不去!”
赵贞吉听了这话,当即也霍然站起身,眼睛瞪着贾放:“你只不过是杭州知府,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另外,我也不怕告诉你,就算是郑泌昌过来,我这话他也挑不出什么来!”
贾放见状,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从怀里掏出了宁安公主交给他的那块玉牌。
“赵大人,我是杭州知府不假,但你以为我只是以这个身份跟你说话的吗?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这话,他将那玉牌放在了二人中间的小桌上。
赵贞吉一看那物件,眼神不由得暗暗缩了缩。
犹豫了数息,他将玉牌拿到手中,对着光亮仔细端详了起来。
片刻之后,赵贞吉复又将玉牌小心翼翼的放下,那动作极是恭敬。
很显然,他认出了这块玉牌的来历。
沉默了很久,这位江苏巡抚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也应该理解我的难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想想办法,争取给浙江调四百万石粮食,明天就让他们着手准备,一个半月之内第一批就送到杭州,你再多要,我真的没有了。”
贾放闻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说要五百万石,其实也是留了些富余的。
能有四五百万石粮,这事也就基本上成了。
不过,为了防止眼前这位巡抚大人再反悔,他脸色淡然的开口道:“赵大人能这么说,下官定会向朝廷,向皇上禀陈大人的这件大功劳的,皇上为了此次改稻为桑,不仅赐了我这块随身佩戴的龙佩,还派了人在暗中护卫,赵大人若是有兴趣,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我这一路上是不是一直有高手跟着,他们是什么人,想必赵大人应该能猜到。”
赵贞吉闻言,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的看了贾放一眼,不过,此刻的他额头上却隐隐有些汗迹。
贾放见状,朝对方一拱手道:“既然赵大人能如此公忠体国,体恤浙江的百姓,那贾某就不多打扰了,等他日改稻为桑推行下去了,下官相信这功劳簿上定然会有赵大人浓重的一笔的。”
话音落下,他便拿了那龙佩,大步离开了当场。
至此,改稻为桑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得到了解决。
待走出赵贞吉的府邸,贾放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