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轩于圣子峰洞府之内,静坐潜修,洗尽铅华,不问世事的十五载光阴里,洞府之外的五瘴教,乃至整个南疆的修真界,早已是换了人间。
重掌大权后的洛九渊,如一头挣脱了枷锁的猛虎。
他自身闭关潜修多年,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臻至金丹颠覆之境。
那身雄浑的法力几乎凝为实质,周身气机流转间,隐隐与天地共鸣,距离那传说中的元婴大道,亦只剩下最后的、也是最艰难的一步之遥。
正是这即将破境的契机,让他得到了主宗百蛮巫神教——“百蛮真君”的看重与暗中许可。
真君降下法旨,允他放手扩张,征伐四方。其意不言自明:这片新拓的疆土,便是为他日后凝结元婴之后,所准备的道场领地。
有了这道来自元婴真君的“法旨”撑腰,洛九渊再无半分顾忌,将秦轩先前制定的那套“休养生息,内圣外王”的策略,毫不犹豫地撕得粉碎。
他那金丹巅峰的恐怖修为,便是五瘴教最锋利的战矛。
一时间,以五瘴教为中心,一股铁血洪流,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最初五年,五瘴教的战旗几乎插遍了南疆西陲。
昔日与教派分庭抗礼的“百川盟”,在洛九渊亲自出手,一招“万蝎噬魂”灭杀了其三位金丹长老后,盟约土崩瓦解,旗下数十个中小宗门望风而降。
再五年,兵锋东指,横压惊蛰山。
洛九渊以雷霆手段,强行整合了山中大大小小数百个信奉不同图腾的部族,顺者昌,逆者亡。
无数传承古老的寨子在一夜之间化为焦土,只有彻底臣服者,才有资格将自家寨子的传承与族人,并入五瘴教的体系之内。
十五年征伐,可谓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
那些本就没有元婴真君坐镇的宗门势力,在面对携“真君法旨”、金丹颠覆之威亲征的洛九渊时,便如遭遇天灾,无可抵挡。
五瘴教的疆域,在灵玉沙盘的地图上如泼墨般疯狂蔓延,比十五年前,足足扩大了一倍有余!
然而,赫赫武功之下,隐忧亦如毒藤般在阴影中滋生。
洛九渊是天生的霸主,却非宵衣旰食的明主。
他醉心于征服的快感与力量的攀升,对于繁琐的教务治理,远不如秦轩那般精于算计,长于布局。
疆域是扩大了,但教中人手依旧捉襟见肘。
连年征战,无数弟子血洒疆场,虽也造就了一批在尸山血海中搏杀出来的精锐,但相较于那广袤无垠的新晋地盘,依旧是杯水车薪。
许多刚刚攻下的灵山矿脉,往往是今日插上五瘴教的旗帜,明日便被当地潜藏的修士暗中夺回,疲于奔命。
无奈之下,洛九渊只得拾起从前的老路子,扶持那些归降的地方豪族、修仙世家,册封其为“镇守使”、“巡查使”,代五瘴教看管一地,每年只需向宗门上缴足额的灵石与资材。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名为掌控,实则不过是将大片的疆土分封了出去,为日后的动荡埋下了无数祸根。
这十五年,是五瘴教最为鼎盛,却也最为混乱的十五年。
无数底层弟子在残酷的厮杀中陨落,但也有一批真正的天骄,如沙中真金,于烈火中淬炼而出。
其中最为耀眼的十三人,被好事者誉为“五英八杰”,他们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战功彪炳之辈,成了教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威名赫赫。
蝎神殿,依旧是那般阴森、宏伟。
洛九渊端坐于那尊由整块“黑曜蝎王石”雕琢而成的巨大宝座之上。
他身着一袭绣着万蝎图腾的黑金长袍,蝎尾倒卷为领,蝎螯前伸为肩,法袍在殿内幽光的映照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蝎影在缓缓流淌。
洛九渊面容依旧冷峻,双眸开阖间,金丹巅峰的威压如水银泻地,令殿下侍立的数位长老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噤若寒蝉。
洛九渊的目光,落在面前一张由整块“墨玉灵晶”铺就的巨大沙盘上。
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宗门,皆以阵法微缩呈现,灵光闪烁,栩栩如生。
其中超过半数的区域,都插着一枚小小的五瘴教旗帜。
十五年的征伐,志得意满的征服欲望早已在岁月中渐渐沉淀冷却。
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踏上元婴道途前的审慎与谋划。
他看着那些旗帜,就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正在暗中滋长、吞噬教派根基的毒瘤。
疆域越大,他反而觉得肩上的担子越重,心中那根弦,也绷得越紧。
南疆基业已定,他心中再无挂碍,不日便将启程,前往百蛮巫神教,借助主宗洞府闭死关,冲刺那虚无缥缈却又近在咫尺的元婴之境。
“然,偌大教派,不可一日无主。”
洛九渊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宝座扶手,内心盘算着,
“本座此去,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教中必须有一位能镇得住场面、压得住宵小,又能将这片新拓疆土彻底消化、稳固之人。”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
新晋的“五英八杰”?虽是杀伐果断的后起之秀,但资历太浅,心性未定,恐难服众,更容易被野心吞噬,将教派引向内乱。
殿内这些老成持重的长老?他们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更缺乏铁腕与远见,只能看管一隅,无法总揽全局。
“思来想去,唯有秦轩了。”
这个名字浮现心头,洛九渊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