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明亮,暮色渐浓之际,赵傒携着冯悦怡登上华盖马车,缓缓驶向永宁坊。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厢内,冯悦怡轻抚云鬓,眼波流转间轻声问道:
“莫非夫君对那韩宇另眼相看?“
赵傒闻言嘴角微扬,指尖轻叩窗棂:“夫人此言差矣。“
“既然如此,那为何......“
冯悦怡话未说完,便被赵傒打断。
“韩国朝堂风云变幻,正需再添把火,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岂有不物尽其用之理?“
赵傒说着,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
“穆清,我们恐怕要在新郑多盘桓些时日了。咸阳传来消息,要对韩国用兵,为夫奉命全权负责灭韩事宜。“
冯悦怡闻言展颜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
她将柔荑覆在赵傒手背上,温言道:
“能与夫君朝夕相伴,纵是天涯海角亦是乐事。这新郑的景致,妾身还未看够呢。“
马车转过街角,檐角风铃叮当作响,惊起几只栖息的雀鸟。
…………
暮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韩国都城新郑之上。
弦月清辉,穿过雕花窗棂,在相邦张开地府邸幽深的回廊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沉水香、陈年竹简与权力算计的独特气味。
厅堂之内,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这厅中两位主角各自的心思。
韩非,这位尚未入仕却已搅动新郑风云的韩国九公子,正端坐在客席之上。
他一身玄色深衣,领口袖缘绣着暗银的云纹,姿态看似闲适,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主位上的老者。
相邦张开地,须发皆白,面庞如古井深潭,皱纹里刻满了数十载宦海沉浮的印记。
他堆着殷勤的笑容,亲手为韩非斟满一爵温热的黍酒,说道:
“九公子请!寒舍简陋,薄酒粗肴,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相国大人言重了。”
韩非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举爵微抿,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荡漾。
“相邦日理万机,今夜拨冗相邀,韩非已是受宠若惊。”
他放下酒爵,目光直视张开地,说道:“自鬼兵劫饷案尘埃落定,许久未和相邦好好聊过了……”
闻言,空气微微凝滞。
鬼兵劫饷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鸿沟。
韩非以智助张开地脱困,张开地也曾信誓旦旦承诺举荐其出任司寇。
然而事后,这位位极人臣的老相国却食言而肥,将诺言抛诸九霄云外。
此刻,旧事重提,烛火仿佛也黯淡了几分,厅堂内的暖意被一丝冰冷的尴尬取代。
张开地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仿佛那点龃龉从未存在过。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巧妙地避开了锋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