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温的微信里多了3万2千块。
第二天,甚至第三天,他都一如既往地对她。
只是,微信的转账窗口,再没更新了。
俞温想不明白,她到底哪儿值得他喜欢。
他永远是阳光下最夺人眼目的一个人。
而她,仿佛阴沟里最肮脏的一只老鼠。
经过了那样一夜,她越来越讨厌自己,可是,为什么他还不肯放弃。
到了周二晚上,傅主任去值夜班,梅姨跟蓓蓓已经睡了。
俞温睡不安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悄悄换上衣服,打开了大门。
对面新搬来的父子俩。
周日上午给他们送来了一瓶泸市红酒。
周一早上给蓓蓓送来了一条泸市公主裙。
今天还没来过。
俞温在走廊里徘徊了十几分钟,她还是没有勇气去敲响那扇门。
突然,门被推开了。
“小俞。”推门出来的顾教授笑得慈祥,主动跟她打招呼。
“这么晚了,小俞要出门?我是出来抽颗烟,小放管得严,不让我在家里抽。”顾教授在走廊里跟她隔着两米多,一直说着话。
她没回应。
“蓓蓓睡了吧。对了,还有梅姨。老人孩子睡得早。”顾教授依然站在门口,“进来坐坐?小俞,不怕你笑话,小放订了个梅姨介绍的洗碗机,好像跟你们家是同一款,忙乎一晚上了也没按上。”
俞温进去了,刚被让进屋里,顾教授就招呼着顾放,“把你的茶杯收了,换杯新的。”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有个讲究的七宝烧带着托盘的茶杯,里面剩着半杯茶。
俞温没说什么,父子两个人在家里喝茶,应该用不上这种给客人用的茶杯套装,这间屋子里,刚刚也是来了客人吧。
她没多话,去了厨房,的确有台洗碗机。几下帮忙按好了。
“小俞,尝尝我们的茶。蒲公英茶,助眠的。”老教授只让茶,也没提别的。
坐了半个钟头,俞温始终说不出话来,茶,喝完了。
顾放讲着各种追剧新款游戏,她只是礼貌笑笑。
而对面的顾教授,喝茶的时候,就是个贤者老人,也一句话没说,看看表十点过了。
他没挽留,站起身,送客的态度,“小俞,有空再来喝茶。我这儿的茶喝好了,大家都会再来。”
果然,这一宿,俞温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天亮。
周四,俞温值夜班。
鬼使神差地,她去夜班之前,还是巧合地撞上了顾教授,又去喝了杯茶才离开。
一周过去,又到了周二。
俞温已经早早换好了衣服,晚上十点,开门的时候,顾教授已经打开大门,等着她了。
一杯茶让好,这次顾教授主动开了口。
“小俞,重新认识下吧。我和我的儿子都是心理医生,我们会对来拜访我们的朋友所有信息保密,就算跟她的家人,也会保密。”
他笑着补充说,“我们尊重来访者的隐私,对谈话的所有信息都会保密。”
顾教授推开茶杯,跟顾放说,“今晚给我换杯咖啡。”
他笑眯眯地看着俞温,“小俞,说实话,我这次过来的确是来挖人的。但挖人得挖的动才行,解决了你的困难,小傅才会搭理我。所以,我会全力以赴配合。”
“顾教授怎么知道我会来?”俞温还是第一次开口。
“一般在我这儿喝过三杯茶的人,都会回来。”顾教授抿了口咖啡,轻轻放下了。
顾教授双手交叠很正式地看着她,“小俞,关于你的事儿,我跟小放做了些功课才过来的,你可以信任我们。”
俞温不懈地轻轻怼了句,“功课?就是从陈飞嘴里知道我家的地址,突然跑到京市,去找我的奶奶?”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俞医生,不是这样的,父亲也不忍叨扰老人家,其实,我们是拦住了陈飞……”
顾放在旁边还要继续解释,被俞温打断了。
“顾教授,就算您出于好意,我希望您以后不要打扰我的家人。”
“应该的。我保证。”顾教授落落大方。
“顾教授,我们直接说正事儿吧。”俞温也不矫情。
“请讲。”
“我跟您的目标,恐怕是一样的。”俞温还是很紧张,双膝并拢,双手抓紧了双膝。
“是吗?那我们算不谋而合?不过,也未必。”老教授笑了,在咖啡里加了块方糖,慢慢搅拌起来。
俞温看着羹匙在咖啡中一点点融化,她深吸了口气,“我也不想耽误傅主任的前途。顾教授,您如果真的有本事,劝劝他,让他离开吧。”这句话,她从一周前就打算告诉他了。
她是真心的。
“哦?小俞,那我可能帮不上忙。”老教授温和慈祥,并不着急的样子。
顾放在一旁插了句嘴,“俞医生,你想想,就算父亲答应了,帮了你。有一天傅主任知道你离开的原因是父亲在背后棒打鸳鸯,你说他怎么可能去泸医大,恐怕要一辈子恨死父亲了。”
“那顾教授找我干什么?”俞温撇了撇嘴,并不完全相信。
“小俞,其实你没有发现,不是我找的你,是你主动来找的我。如果你不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我其实爱莫能助。”顾教授端起来了咖啡,这次他对加了糖的咖啡好像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顾教授,隔壁蓓蓓也许还会起夜,我不能出来太久。我听不懂顾教授在说什么,教授要帮我什么?”
顾教授一字一顿,“帮你们,夫妻圆满。”
“什么?”俞温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绯红。
“小俞,你先坐下。只有夫妻圆满,小傅才不会介意出差离开,不然,他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你。”
俞温对搓着双手,耳膜灌水了一样,反复重复着这四个字:夫妻圆满。
“小俞,你们俩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是伤害。你们成了坦诚相对的夫妻,他才会有心思想工作的事儿,你也是。”老教授像是在讲坛上,几句话都带着抑扬,不紧不慢。
俞温微微蹙眉,“顾教授怎么知道我们就不圆满?又怎么见得就有信心帮我们?”
“其实,还真不知道。今晚刚知道,小俞,是你刚刚告诉我的。”老教授几分悠哉。
“顾教授这是在套话?”俞温锁紧了双眉,已经站了起来。
但来之前,她悄悄查过,顾教授的确是如今泸市公认最有名的心理医生,网上已经不再约新患来访了。
“我不是什么坏人。老伴走后,我只想做点儿事儿,虽然我能做的事儿不多,但三十年的经验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俞温本来走进这间屋子,只为了从傅主任那个完美到不真实的家里全身而退,可这会儿,她似乎被说动了。
“小俞,你应该能懂我这份心思。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么,不惜一切去帮助一个孩子,包括也不限于蓓蓓。不然,你不会这么热衷于一个儿科医生的职位,跟奶奶分开跑到这儿来。”
听着老教授的话,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坐下。
“小俞,我结过婚,有过两个孩子,一辈子只喜欢过老伴一个人,没有绯闻,自诩不算猥琐。今天能聊到这儿,算是有进步了。”
“我不会跟小傅提到我们见面的事儿。你可以回去想一想,也可以跟他商量。如果你觉得合适,再来找我。”
“找您?!”俞温只想离开。
“对。帮你们夫妻圆满,做对儿真夫妻。”最后,顾教授终于把话说开了。
俞温什么都没说,推开门就跑了出来。
“傅主任?”本来该在值班的傅主任竟然倚在家门口。
俞温想起“夫妻圆满”四个字,脸上的红霜在走廊的白炽灯下,映的更红了。
“过来。”他的身上还透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俞温走了过去,靠近了才嗅到了他嘴角边的烟草味儿。
“怎么回来了?”她靠了过去,仰着头看着他。
从湖边回来,一周了。
他们一周都没亲密接触过。
“想你了。”他双臂一揽,把人搂在了怀里。
“俞温,我们屋里的事情,我们屋里解决,嗯?”他声音低沉,是问句,却不容置疑。
她没说话,只伸出手抱上了他,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