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春意惹人 千本木 2633 字 4个月前

俞温也从傅主任手里接过去了病案,字句斟酌,她没去对视,也能感受到老教授作为父亲的心痛。

“小傅,我这次来,求你去泸医大,于私,是替我的小女儿求你。”

“于公,我从来不觉得泸市比其他县城有地域优势,也不觉得那边的孩子就该矜贵。只是,我们国家的医学要发展,靠的不是我和老杨这种老人,靠的是你,是你这样年轻的人才。胎儿心脏修复已经跟试管婴儿一样在国外普及了,可我们大多数人,还觉得那是个神话。”

“……”

“你在海城能做的事儿,我来替你,我不够,还有小放,我们父子来替你。可你在泸医大能做的事儿,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替你了。所以我恳求你,重新考虑一下。”

俞温不知道为什么,她迈不动步子,走不开了;

明明不是她的事儿,可她在一旁哽咽起来。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这种强人所难,上纲上线的话,小傅,我知道傅企在京市的地位,可能说不出来什么让你动心的物质条件。”

傅欣书没接话,只把一旁俞温拽到了身边。

“小俞过去,可以安排职位。我查过小俞的档案,很优秀。但资历上,只能从住院医开始,小放去泸医大,我也会这么安排。”顾教授回答地没有阿谀趋奉也没有夸大的承诺。

“不去。”傅欣书只留下冷冰冰两个字。

“小傅,不用急着拒绝,我们家只有我们父子两个人,我这次是来这里埋骨的。来了就不打算走。老郑的儿子帮我们找好了住处,听说能跟你们成为邻居。”顾教授一直脸上笑得慈祥。

老郑的儿子?郑浩?俞温反应了下。他们那一层的确还有一户一直没人。

傅欣书不是很在意,“我不会走,但也不会拦着顾教授留下来,教授随意。”他说完,已经拉着俞温出了门。

“等等。”顾教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擡头看了看他,微微笑了,“我的名片。私人名片。”

没理由拒绝,傅欣书刚刚收下。

他又递给了俞温一张,“小俞,我的名片,随时欢迎找我,对你们我24小时开机。”

“顾教授,做医生的,我们恐怕不这么积极的送名片吧。”傅欣书替俞温收了名片。

老院长过来插了一句,“小俞啊,老顾的心里咨询,很牛逼的。很多名企名人都在跟他约,如果我找他挂个号也要等半年多。”

旁边的顾放也借着酒精,跟着炫耀了下,“真的。在泸市没有比我爸更有名的心理医生了。不是替我爸吹嘘,找他的人真的要等很久。因为在他这儿就诊的人,问题都能解决……”

顾教授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别瞎说,哪有什么名医。女儿走后,老伴到走都一直不太清醒,自己妻子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只是想尽一份力罢了。”他说着话,一直看着傅欣书。

“谢谢顾教授,不过我们不需要。”老院长没再强留,傅欣书已经拉上了俞温。

顾教授跟出了院子,他一个人跟在后面,自言自语:“小傅,看起来气色不错,也不像生病,你这口罩看着有些违和。不管是怎么了,早点儿好起来。”

没人回话,他也不在乎,跟上来了几步,“小傅,调令的事儿你不愿意,不用勉强,也可以考虑下集中手术。”

集中手术?俞温留意了下。

顾教授盯着小夫妻又多看了眼,“小俞,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儿。”

傅主任又拉了下她的手,她正要跟上,听见顾教授在她耳边低语,“小俞,我这里有巧克力蛋糕,希望你喜欢。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一瞬,仿佛晴天霹雳——俞温的眼前黑了,如果不是被拉着手,她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俞温本来觉得她不会再去找那父子二人。

她能感受到,那父子二人也许不是坏人,能感受到老教授为了已逝的女儿,为了千千万万孩子们的未来所付出的不惜代价的努力。

她内心有一丝恐惧也有一份侥幸,她期许傅主任也能离那两个人远一些。

然而最后那句话,她听懂了。

具体到了“巧克力蛋糕”,她清楚,不会有什么偶然,也不需要再乞讨侥幸躲过去。

她躲不过去的。

顾放提到有人转到泸医大,她就隐约猜到了……

傅主任那么好,那么优秀一个人,本来她就没资格一直霸占着。

他昨晚给了她一个八千块的付费吻,那个吻在她这儿是无价的。

她应该知足了,她不再是小女孩儿,不能再装成一个纯情的小女孩儿躲在这个不属于她的童话里。

一路上她没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敢擡起来。

“饿不饿?”旁边的人突然问她。

“嗯?不饿。”俞温摇了摇头,在老院长那儿,的确什么也没吃,刚说完肚子就轻轻叫了一声。

“我饿了。”他转过脸看了她一眼,“陪我去吃点儿东西?”

“刚刚在老院长那儿,你怎么一口不吃?”她不经意地抱怨了句。

“你说呢?”他把口罩摘了。

太阳已经落下,夏天的晚霞把他棱角清晰的唇映的格外鲜红,那块淤血总算不那么明显了。

“还疼吗?”俞温想擡手摸摸他的唇角,但她还是悄悄把手指蜷了起来。

傅主任突然毫无预兆地把她的手擡了起来。

她躲不过,蜷着的指背蹭到了他的唇角。

“好像不那么疼了。”他挑了挑眼角,屈膝跟她平行,一双灵动的桃花眸子,看了看她。

“你怎么了?还在想着刚刚顾教授的话?”他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老院长和张医生以前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们这个行业每天接触的无非四个字:‘生老病死’。俞医生,不是要你做个没感情的人,但不能每一次都把自己代入进去。嗯?”他双手按在双膝上,半曲着身子,仰着头看着她。

她冲着他抿了抿唇,忍住了要溢出去的眼泪,只顶着一枚梨涡,秀给他一双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睛。

尽管她这一次是自私的,她的眼泪不是什么大义,不是为了别人的“生老病死”,只是因为,她再也藏不住的过去。

“俞温,你不是要买包吗?”他突然问得很上心。

“哦,对。蓝色的。”她还记得自己这个重大宣言。

“那,钱攒够了吗?”他扁了扁嘴,碰到了那块淤血,好像也不疼了。

俞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出了老院长的院子,走了一段路,月亮升了起来。

刚刚入夜,此时月朗星稀,就算路上没人,一片叶子落下来也清晰地可以徒手捕捉到。

他们的关系虽然还暧昧着,但他们已经是有了初吻的同居人,恐怕退不回去了。

她本来不是个随便的人。

但此时此刻,仿佛鬼迷了心窍,让她小鹿乱撞的心割裂起来:也许做一个随便的人,就能走的更洒脱吧。

她摇了摇头,“没呢。”

随即,她莞尔一笑,“太黑了,我怕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