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就在她的耳边。
俞温正对着他,他们鼻尖的间隔不过一拳。
有些事,她知道是不会发生的,然而,她不敢对视,紧紧地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果然,他只是把额头抵在了墙上,下巴浮在她的左肩上面,他完全罩住了她,却是没有碰到她。
俞温看见他在一旁只把额头抵在旁边的墙上时,不知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失落。
这分失落仿佛失重落崖,被高高提起的心,又被重重落下了。
她似乎在嘲讽自己的无念痴想;
她从来没这么看不起自己。
在麻将桌上的时候,她看着五颜六色的麻将牌早已没了思绪。
周若瑄,好炫耀诗意的名字。
连名字都跟他很般配。
傅欣书,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叫他的名字,斯文儒雅,仿佛他们就该是热烈相拥的两个人。
高中同学,大学校友,他们的别墅之间只隔着一个养狗的老人。
打着牌,她只捕捉到了这些,但足够了。
他们一定是让人羡慕的青梅竹马,他们一起去了国外的大学……
今天,那个女人为了他千里迢迢来到偏远的海城。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他一身白衬衫会为谁解开。
然而,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在这里,他领口的扣子已经敞开了。
只一颗扣子,就让这个人洒脱无羁,似乎带着万般风情。
她只能装作认真地在查看牌花,每一张牌,都去摸上一遍。
她躲出来了,他却突然要跟她“示好”。
她听得懂,说什么示好,他要她陪他演戏而已。
可是,到底为什么?
她混乱了。
那么精致时尚的女人,明明跟他那么般配。
她早晚要离开的,她不该涉足他的生活。
她松了憋着的气,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她微微偏头,对着他的耳廓低声唇语,“你在利用我?”
“嗯。你开价吧。”他的声音更低更沉。
一句话,在那一刻,她似乎体会到了教科书里,那种让人无法呼吸的心绞痛。
然而,她只挣扎了一瞬间,没有一声多余的娇吟,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一纸婚约上既然已经配上了八百块零花钱。
何不在此刻更让自己坦然些。
既然是彼此利用,那就该欣然地索取才对。
反正,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她似乎笑得决绝凄然,“八百。”笑着笑着眼睛里面有东西,要忍不住了。
看见卫生间门打开的一刻。
俞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为了这八百块。
也不再去想他到底有多少“好朋友”。
但她真的入了戏。
只有她一个人入了戏。
旁边的男人只是抵着墙壁一动不动。
而她,擡起右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肩膀如此宽厚,她的手太小,无法按下这副肩膀。
她慢慢蜷起手指,把他肩膀上的白衬衫揪了起来,揪成了一小团,揪出了再平复不下去的褶皱。
仿佛被她揪住的衬衫是一株白海棠,她把它揪地没了那份高岭圣洁,至此落入浮尘……
俞温垂在一旁,握成拳头的左手,突然被他攥在手心里。
她刚刚松开拳头,就被他有力的手指趁机伸进了指缝。
她的手十指相扣,被他悬在了墙上……
不,仿佛被他钉在了墙上。
十指连心,她是痛的。
“你们……”身后是周若瑄的声音,依然好听,却有些颤抖。
俞温闭上了眼睛。
她不想看下去了,什么也不想听。
“这总得让我过去吧。”周若瑄微微笑了。
没等两个人挪地方,她背对着他们俩。
侧身蹭过去,高跟鞋踏出来了架子鼓点,咚咚咚走开了。
傅主任转过去了脸,松开了手臂,把袖子也放了下来。
“俞温……”
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怕他看见她的失控,拼命低着头,几乎跑了起来,快步从容离开。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两秒钟,她单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逃掉了……
过了五分钟。
被疯狂的小鹿撞破的心,终于强行重新平静下来。
俞温照了照镜子,确认过脸上不再有任何渲染情绪的颜色。
她勉强对着镜子弯起了唇角:不错。记得跟他要八百块。
俞温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了过道里的人。
“傅主任怎么没还没走?”
斜着腿,叼着没点燃的烟,懒散站在过道里的傅主任,明显还是在等她。
“等你出来,一起回家。”他把嘴里的烟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