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谷辛的存在,就像他无意间泼洒在桌面上的那摊“抽象派画作”,浓烈、鲜活、不守规矩,却用一种蛮横又直接的方式,覆盖了旧的痕迹,强行涂抹上了一层新的、吵闹却生机勃勃的色彩。
他不需要知道过去的恩怨,他只需要做他自己。他那过剩的精力、诡异的创造力和毫无阴霾的热情,本身就是最好的破冰船。
纤令揉好了面,洗了手,擦干,犹豫了一下,走到纤色身边。他没有看女儿的眼睛,目光落在正试图把油条掰成两半当双截棍耍的谷辛身上,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口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孩子…挺活泼…像你小时候…嗯…挺好…”
他说得磕磕绊绊,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这几乎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和解的话了。
纤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容里带着点释然和酸涩。像她小时候?她小时候可没这么……放飞自我。
但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在试图接纳,试图寻找共同点,试图告诉她,这个孩子,他们认了。
“嗯,闹腾得很,随他爸。”纤色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巧妙地把锅甩给了远方的谷云。
纤令“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谷辛的眼神,多了几分真实的慈爱。
安双也凑过来,小声问:“小色…孩子…平时身体好吧?没…没什么不舒服吧?”
她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里还是藏着那份根深蒂固的担忧——对她女儿“心思重”会遗传给下一代的担忧。
纤色心里明白,笑了笑,声音放得轻松:“好得很,吃嘛嘛香,精力旺盛得能拆楼。脑子简单,四肢发达,跟他妈我一点都不像。”
她半真半假地自嘲着,彻底打消母亲的顾虑。
安双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自然了些:“那就好…那就好…简单点好…快乐…”
阳光透过早餐店老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油腻的地面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孩子的嬉闹声、老人笨拙的关怀和一场持续多年、终于开始缓慢融化的冰霜。
纤色知道,距离真正亲密无间,或许还有很远。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一个由一根油条、一团面、一滩酱油画和一个小“破坏狂”带来的,吵闹却无比珍贵的开始。
她看着谷辛终于玩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蹭到她身边,脏兮兮的小脸依赖地贴着她的腿。
纤色伸手,揉了揉儿子那一头被发胶和汗水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心里默默想:
【这熊孩子,虽然拆家,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下次他再往车库墙上喷漆,或许可以考虑……少追打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