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适才使人来报,今日甚忙,娘娘可先用膳!”宫人阿雅低着头回禀道,她奉张嫣之命往前殿查探,也曾唤宦者进前通报,可是未曾有人理她,却没想到了晚间,陛下还是使人特地来椒房殿报了消息,虽然是令人失望的讯息,可见陛下终究还是在挡了椒房殿一整天后,于晚间终究顾念起皇后娘娘了。
“嗯,你退下,备好沐汤。”张嫣半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她一整天也不见任何情绪波动,道。
阿雅本以为皇后是精神不济,可是见皇后虽然休憩着,却该吃吃、该喝喝,胃口比平日里还要好似的,这让阿雅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只是到底生怕皇后失了宠,她几次三番的想上前劝慰一番,尤其时下陛下差使人来报讯,依她之见,皇后应该有所行动才是,她并没有马上下去,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娘娘,奴婢打听到,陛下并没有唤人传膳,也没听闻陛下要至其它地方用膳……”
听到阿雅小心却又坚定的劝导声,她唇角隐密的弯了弯,睁开眼道:“你之心意我晓得,下去做好我的吩咐便是。”
“诺!”见皇后无波无澜的表情打断她,阿雅只得再次低下头,应道。
待阿雅领着内殿中的宫人悉数退下之后,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缓缓起身,行至妆台对着大大的、打磨的十分光滑细致的铜镜,铜镜上倒映出的女子,气色十分之好,哪有半点人们以为的那种被帝王发怒过后的憔悴与惶恐模样。
也不知道刘盈看到她这副模样,会不会更是气血往上涌。想起刘盈昨日的发怒模样,张嫣前后仔细想过,也理解两人终究是时代与背景不同,而造就的处事方式不同。除此之外,最关键的还是刘盈对她的在乎,正因为在乎,极少与她真正计较的刘盈才会发那么大的怒火。既然已经身为他的皇后,现下的日子也算安稳,她实在没必要自己将处境推至尴尬境地。至少,出于对夫妻感情的维护,她也要努力一把,不是吗!?何况,对于这方面的事,她有过上一世在现代的经验,基本上也算是能够把握一些。
阿雅的动作很快,其实她也很聪慧,大概在准备沐汤时脑子里猜想出了些什么,不用张嫣特别交待,阿雅便从青玉瓷瓶里储藏的干花拿了出来,洒进沐汤里。
另外,她还有些‘擅自作主’的拿了一些秘药进来,这些秘药是当初刘盈拿过来的,想想应该皇后娘娘用得上,她捏着秘药思虑了片刻,终是不声不响、却是脸红谨慎的将这些秘药放至一旁的桌案上。
张嫣起身由宫人擦净身体之后,当看到那虽然已被塞紧瓶口却还是散发着幽香的秘药,张嫣顿时心里跟明镜似的,向垂着头却一直观注她反应的阿雅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道:“一会儿唤大长秋备撵时,问她拿十金,便说是我赏赐你的即可!”
阿雅先是一惊,很快便回过味来,她很高兴,不但高兴她猜对了,皇后娘娘今晚会有所行动,另一方面她也高兴,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让皇后娘娘讨厌,当下她便伏地行礼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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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内刘盈有些疲倦,一天的心情郁闷与忙碌,不但没有让他胸中的郁气排解,甚至还让他更加不爽。
唯一能够让他还能安稳的坐在榻上的是,这一天椒房殿那儿也没闲着,前后几次使人来打探消息,看来阿嫣并不是对他没心没肺。
只是,他就不明白,给陈买订下夏候家的嫡女,对他百利而不一害,为何皇后拒绝下诣之后,还要出宫亲自去问陈买。
虽然她之前告诉过他,她希望能够问过陈买的意见,可是他不是既没应下也没反对不是吗!?她怎么能顶着他的怒意,就这样去私下与陈买相见!?
她到底将他摆在什么地位上!?是否这些年他太过于宠她了!?又或者是,她一直以来,只是无奈之下才接受命运乖乖的不吵不闹,接受着皇后这个身份,成为他的女人!?
想到她的不甘不愿,他又想到了之前她的婚嫁,是他用了手段的,而她也一直不肯为他孕下子嗣,虽然这两样前事,张嫣早已为他解释过,他也表示了认可,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止不住的往另一个不好的方向去想,而越想越是心里不爽,仿佛千百只蚂蚁在啃咬着他的内心,思绪仿佛进了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这让他渐渐开始烦燥起来。
刘盈自己不觉得,随着他的烦燥,宣室殿内哪怕离得再远的宦者与宫人们,渐渐也开始拘谨起来,纷纷收敛起自己的呼息与动作,顿时整个宣室的气氛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桌案上的烛光微微一闪,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个角落跃进来一个黑衣人,进得殿后也还是隐在黑暗之中,此黑衣人才对着刘盈跪下,礼未行完,便听刘盈极度压抑、却又带着燥意的急切,吐出二个字:“拿来。”
黑衣人从来未见帝王如此,哪怕之前的几场谋逆,在要听任何消息时,也是稳做泰台那般,不过,他到底是久经训练之人,很快便稳去自己心中的纳闷,快速自怀中拿出一个青铜铸就的细长铜管,里面卷着的布帛记着帝王想要知道的一切。
烛火还是那盏,刘盈也还是那个姿势,可是奇异的,远处的宦者与宫人均感到了一阵阵放松。终于不再有刚才那股股仿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引来帝王的‘暴风雨’般的雷霆之怒。
而就在这时,远处宫灯闪亮,前面领路两路宫人分列几排,之后便是专事皇后椒房殿事务的大长秋,而再后面则是皇后的撵轿,而在皇后的撵轿之后,便又跟着许多拎着食盒的宦者。
这番架势对于进宫多年的皇后,显然是难得且又极为隆重的。
宣室殿的宦者与宫人,不用分说,便有领头的宦官进得内殿通报于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