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小贱的困境(三)(1 / 2)

鸢回前堂 小霄 2167 字 4个月前

季华鸢知道,初次碰头,三叔即便再兴奋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这个老头能在晏存继手下斡旋十年,必有极深的城府。好在季华鸢借着亲娘的便宜,首先就有一个可信可拿捏的身份,又有当年与北堂朝两年决裂做铺垫,能够帮助他尽快取得老头的信任。

季华鸢和老头谈妥下次见面的时间时,晏存继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推说道:“南皇明天中午邀我吃全羊宴,我就不来了。铁狼军那些个条条框框,烦得很,你和他说就行了。”

老头当然乐意,他需要大量的和季华鸢独处的机会。季华鸢知道晏存继存心避嫌、好让自己尽快获取老头的信任,便也点头应允。他注意到,晏存继在老头面前虽然不似平时演技做作夸张,但绝对是又拔高了一个层次的。举手投足间那种懒散纨绔之态,若不是季华鸢知道晏存继是什么样的人,几乎也要被迷惑了。

回去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午饭的时候,晏存继却硬是拉季华鸢在一家小饭馆陪他吃饭。这人吃饭倒是不挑,有酒有肉有咸淡就好,季华鸢有些嫌恶桌上的油腻,几乎没有动筷,只是看着晏存继就着米饭一块一块地啃排骨,原本卖相极丑的排骨让他吃得好像香到了极点。

晏存继擡头间,看见季华鸢脸上说不出是惊叹还是嫌弃的表情,满不在乎地拿袖子擦了擦嘴,笑道:“怎么,我这吃相吓着你了?”他一边说着,见季华鸢一筷不动,撇一撇嘴,将季华鸢眼前的那盘麻婆豆腐端起来,用筷子往碗里拨,厚厚一层堆在米饭上,晏存继埋头吃得很香,含含糊糊地嘀咕:“你自己说自己早饭没吃,午饭被我搅了,跟我折腾一天,你不饿吗?”

季华鸢摇头,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你平时吃东西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晏存继随便一抹脸:“乔装呢,谁认识我啊,还不让我好好吃一顿饭。”

季华鸢吓了一跳:“你平时没人的时候一直都这么吃饭?”

“当然了。”晏存继理所应当地擡头看了他一眼:“不这么吃怎么吃?以为吃你们南皇的宴席呐?吃一口赞三句,本来就饿着肚子去,一顿饭下来饿成鬼了。”

“可是……”季华鸢还是不解。

晏存继继续低头吃着饭,动作却突然慢了下来,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淡淡道:“我和北堂朝不一样,他从小锦衣玉食,先皇手心里捧着,当今南皇也是嘴里含着。而我自出生起,就没他那么受宠。”

“啊?”

晏存继放下筷子,面色平静:“北堂朝应该替你细查过当年西亭那码子事了。我是宫女生的,在交给王妃前几年一直被父王藏在一处破败的冷宫里,纯粹当成小杂役来养。父王不待见,所以娘便也不待见。那时候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还记得我娘立着眉毛骂我的样子,记得那时候经常每天只有早饭可以吃。”

季华鸢听得呆了,他真的未曾想过,这个如今眼带春风、呼风唤雨的王储,曾经过过那样窘迫的日子。他下意识地想问下去,话却噎在了嗓子眼。晏存继看着他呆愣的样子,笑了:“不过也没那么惨。男孩子嘛,不挨过饿怎么知道肉是好东西,不挨过打怎么有野心去争人君。”

季华鸢似懂非懂地点头,轻声问:“那你是怎么变成王储的?”

晏存继又笑了:“后来我被转交给王妃抚养,噢,开始的那几年父王对我依然没有好脸色,他不肯相信自己真的不能再让女人为他诞下龙子。直到我七岁,父王才像是认了命。而王妃在那几年里,已经把我调教得很好……”晏存继说着,眉眼间带着几分怀念,又带着几分得色:“我聪明嘛,吃过苦的孩子,能吃饱饭就很愿意学习。父王终于看见我了,他觉得我不错,才终于有了把我立为王储的打算。到现在,他已经接受了我就是他唯一的儿子,而且是好儿子,文韬武略,样样都值得他托付江山。”

晏存继说到这,停下,突然回了神,贼笑着回头:“怎么样,土包子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的西亭王,威风吗?”

季华鸢只能怔怔地点头,他垂眸低声问道:“你……不会恨我娘吗?是因为她,你的生母才会没名没分,才会那么对你。”

晏存继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若真是好母亲,又有哪个不为孩子着想的?她若是指着我飞上枝头才肯爱我,这娘还有什么用?”

季华鸢一噎,却不得不承认晏存继说得有道理。可是……季华鸢擡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晏存继大大咧咧的表情。他当真难以将晏存继和受欺负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这人是妖孽一般的存在,似乎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算计别人的份,他嬉笑怒骂,放浪而快意,哪里轮得到他去吃苦挨饿呢?

晏存继有些惋惜地拨了拨盘子里没有太多肉的骨头,低叹一口气,突然说道:“你娘,真的很好。对我对你,都很好。”

“嗯?”

晏存继轻轻一笑:“你娘名叫沈亭鸢,小字鸢儿。据说你爹曾经说过,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就叫季怀鸢,是你爹心里有你娘的意思。虽然你爹到最后也不知道你娘肚里的孩子就是他的,但你娘还是给了你这个名字。那日事情临头,你娘托人将你抱走,要把名字写在纸上放在襁褓中时却突然提笔将怀字改成了华。她对我说,她希望你不要像你爹一样,为了爱人如此痛苦、如此身不由己。让上一代的悲苦离别随风而去,留在你生命里的都是灿烂之物。华,乃天上的光晕,她希望你即便一个人,生命里依旧华光满照,温暖如日。”

季华鸢心底大震,眼泪积蓄在眼眶中却犹不自知。晏存继收起回忆的表情,对天翻了个白眼,伸过袖子用刚才擦油的地方给季华鸢粗鲁地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是在外面,易过容也不能这么丢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