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夏也猜到凌大强肯定是有事相商,要不然，忙成这样的人哪会随随便便请人吃饭呢？
店里这会儿刚好没什么客人，凌大强给她们倒了两杯凉茶,从楼上拿了一盘洗干净的葡萄,就赶紧拉着凌初夏聊了起来。
原来，凌大强想跟人合伙开一家服装厂，但是又有点拿不准主意，所以想问问凌初夏的意见。
“设备方面呢，刚好咱们老厂要出售一批机器，不是淘汰的那种,就是用不上的那种。我想过了,这家店呢,我继续开着,把服装厂盘下来之后,就让我那老岳父出山。他之前就是厂领导，我们新开的服装厂规模不大，他老人家管理起来也比较容易。实在要是不行，就让你二婶去做管理。反正店里这边我一个人也能扛下来，要是抗不下来，请一个店员也划算。”
“市服装厂都开始卖机器了？效益真的这么差了啊？”听完以后，凌奶奶压根不敢相信。
作为老市民,市服装厂当年的荣光可是历历在目的，没想到这才多少年啊,就已经沦落到要卖机器了。
凌大强说：“不卖机器不行啊,第三车间都停工半年了，那么多人都停薪留职了。按照现在的状况看，也不太可能会恢复生产了,还不如把机器都卖了。咱们厂那些机器我是知道的，质量没问题，而且坏了我也会修。”
凌初夏说：“买二手设备我觉得是个好主意，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需要很多钱吧。厂房呢？选好地方了吗？”
“是的，需要很多钱，不过呢，我都跟那人商量好了，投资方面嘛，他出大头，我出小头。厂房也不用担心，我们是小型服装厂，做代加工而已，就二三十台机子，在郊区找两套带院子的民居就行。到时候连宿舍都一起解决了，不愁招不到工人。”凌大强搓搓手，“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但是又拿不准，初夏，你觉得呢？”
凌初夏微微有点好奇：“出钱的方面，他出多的，你出小的，但是厂长却让你的岳父去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那人说了，要是不相信，咱们会把这个写在合同里面。要是我再不相信，我也可以找个律师帮我看合同，反正他不会坑我的。再有呢，虽然出钱我出的少，但生意都是我来接。我跟南方那边的大厂熟悉，不愁接不到订单。”
这一类的小型代加工厂，只要有稳定的订单，开起来的第一年就能赚钱。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二叔也考虑得很清楚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反正二叔出资的钱不算多，就算厂子开不起来，只要这家店还在，总还能赚到钱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万一不行，我也还有这家店铺兜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凌大强又搓搓手，“那我一会儿就去给黎老板打个电话说一声，找个时间咱们先把合同给定下来。”
凌初夏听到黎老板三个字的时候，眉毛突然挑了一下，她说：“黎老板？这个跟你合伙的人姓黎？”
“对，黎明的黎。”
“全名叫什么？”
“黎耀华。”凌大强笑着说：“是个斯文人，说话也和和气气的，哦，还是沪海市的人呢。等厂子开起来的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都是做生意的人，肯定能聊到一起去的。”
凌初夏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凌奶奶倒是说：“黎耀华？欣欣的小叔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是叫这个名字。”凌初夏说。
“怎么这么巧，居然是个同名同姓的人。”凌奶奶说：“可真是缘分了。”
凌初夏觉得这可不是缘分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个要跟凌大强合伙办小型服装厂的人，应该就是黎欣欣的小叔。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种事呢？跟凌大强合伙开一家小型服装厂，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凌大强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好有两个顾客进店了，他就丢下凌奶奶二人，跑过去招待客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翠从菜市场回来了，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买了很多好菜。
“妈，初夏。”许翠说：“咱们去楼上坐吧，楼上现在收拾好了，有地方坐。这
“好。”凌初夏帮忙拎了两袋蔬菜，跟着许翠一起上了楼。
上一次过来的时候，楼上还没收拾出来，到处堆的都是从南方进回来的服装，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整个楼上都收拾出来了，分为仓库区跟生活区。
生活区那边除了有小客厅之外，还隔出来两间屋子，许翠跟凌大强住一个简陋的小单间，只放了一张双人床。
另外一间是凌平安的卧室兼书房，有十平米的样子，凌大强还专门给他做了隔音墙，让他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这房子现在的样子嘛，还有个住家的模样。”凌奶奶笑着说：“你们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可担心了，就怕你们在这里吃苦。现在一看，倒是比在厂里的筒子楼宽敞些。”
“确实宽敞多了，要不是仓库占的地方太大了，住起来更舒服呢。我啊，都跟大强商量好了，再赚个一两年，就把这套门面房给买下来。”许翠一边说一边笑，看起来状态极好。
她原本就是显年轻的面孔，自从凌大强挣到钱了以后，她也开始买一些贵一点的护肤品使用，不光皮肤状态越来越好，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越来越年轻了。
“这套房子要是买下来，需要不少钱吧？”凌奶奶问道。
“还行，毕竟是楼上楼下，面积大，价钱我们都问过了，暂时肯定是买不起的。”许翠说：“我们觉得初夏说的话特别有道理，房子是一定要买的，而且买的越多越好。”
“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你们家就三口人，哪里住得完？”
“住不完拿出去出租啊，初夏都说了，就这个地段的门面房，以后光是房租就能养活我们一家人了。等我跟大强老了，干不动了，就可以收房租过日子了。”
许翠一边准备午饭一边跟凌奶奶聊家常，凌初夏没怎么说话，她只是坐在一旁帮忙摘菜。
等午饭做好了，许翠招呼凌奶奶跟凌初夏先吃，自己随便吃了几口就下楼换了凌大强上来。
凌平安现在读高中了，中午不回来吃饭，都在学校食堂解决。
凌大强一边吃饭一边说：“我刚才出去给黎老板打过电话了，他说下周就派底下人来跟我签合同。初夏啊，你认识律师吗？能介绍一个靠谱的给我吗？”
“认识的。”凌初夏把之前去珠市陪他们签合同的那位吴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了凌大强。
吃过饭，凌奶奶帮忙收拾了碗筷，就说：“你们这里这么忙，我跟初夏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好，妈你改天有空再过来玩。还有，初夏的录取通知书要是收到了，第一时间要打电话告诉我们啊。”凌大强说：“咱们家还没有出过华大的高材生呢，大家都很期待。”
现在全世界都在等凌初夏跟江沅的录取通知书，凌初夏自己也在等。
说来也巧，她们刚刚从凌大强那里开车回到家，就听见隔壁刘姐高亢的叫喊声：“初夏！初夏！是你们学校打来的电话！你跟小沅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收到了！”
这个时候的高考生有一部分会选择把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收到以后再去学校拿，特别是住在偏远地区的学生，为了防止通知书寄丢，更是统一寄去学校。
像他们这样城市里的孩子，选择寄到自己家里的也不少，但凌初夏不想暴露自家住址，所以选择了寄到学校。
江沅见她选了寄到学校，自己也照样做了。
“录取通知书收到了？是哪个学校寄来的？”凌奶奶拔腿就往隔壁江家的院子跑。
“当然是华大啊，还能是哪个学校？赶紧的，初夏你快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啊！这可是华大的通知书啊！”刘姐的嗓门越来越大，把其他邻居也给惊动了。
凌初夏倒是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刘姐跟凌奶奶正手拉手在激动呢。
“江沅呢？他不在家？”凌初夏问道。
“小沅出去有事儿了，要不然，你帮他把通知书一起带回来吧。”刘姐笑得合不拢嘴，“两份华大的录取通知书，我一会儿要好好拍两张照片！”
凌初夏说：“录取通知书不能帮别人代领，只能自己拿自己的。”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故意撕毁或丢弃他人的录取通知书，所以不能让同学代领。
事实上，撕毁、丢弃他人通知书的事儿每年都有，市一中换了这个校长以后，就禁止同学代领通知书了，连兄弟姐妹跟父母也不行，必须本人前往。
刘姐有点诧异：“还有这规矩啊？那怎么办？”
“我先去把自己的拿回来吧。”
别看凌初夏表情上很冷静，但心里早就激动地嗷嗷叫了。
这可是活了两辈子的投一份录取通知书啊，而且是她梦想中的华大！
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努力了这么久，凌初夏非常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第一份努力成果。
因此，她没有等江沅回来，自己一个人迫不及待地开车去了学校。
录取通知书是涂老师亲手交给她的，交过去的那个瞬间，涂老师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快打开看看。”涂老师轻声说。
凌初夏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撕开了信封。
这个年代的录取通知书没有后世那种华丽效果，它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纸上是手写的楷体钢笔字，非常大气沉稳。
凌初夏把录取通知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两只手才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这是真的，她真的考上华大了！
“看完了吗？”涂老师小声问道。
“恩。”凌初夏激动地点点头。
“能给老师看看吗？”
凌初夏抖着手把那张纸交给了涂老师，涂老师一连看了三遍，激动得红了眼眶。
“恭喜你啊，凌初夏，老师真的太高兴了！”涂老师拥抱住了凌初夏，因为激动，她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抖。
凌初夏也跟涂老师差不多，师生两个激动了好一会儿，等其他老师过来道贺的时候，她们才笑着分开来。
“考上华大确实很好，就是哲学系有点儿可惜。”教过凌初夏物理的老师小声说道。
“是啊，哲学系读了以后能分配的工作不多，是有点儿可惜。”
“状元江沅不知道是哪个专业，他还没来拿通知书吗？”
“还没，不过他肯定是好专业的，这个不用担心。”
涂老师拉着凌初夏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然后小声说：“你别听他们的，这可是华大，就算是哲学系，也是最好的哲学系，只要你好好学，将来肯定也是进最好的单位。”
这倒是没有说错的，虽然哲学系是华大垫底的专业，但在这个包分配的年代，他们毕业以后照样会去很好的单位，要么是进别的高校做老师，要么是去做公务员，都是特别好的岗位。
凌初夏点点头，然后笑着说：“我的成绩本来就可能会被调剂，这一点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而且哲学也不错啊，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考试的时候比理科复习起来简单。”
应该不会影响她做生意，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涂老师见凌初夏是真的不介意，这才放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说：“是啊，能进华大，就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何况，要是对专业不满意，进校以后也可以转专业的。”
“看情况吧，如果学起来不难，我就不打算转专业了。”
正说着，就看见肖锐同学也来了学校。
他是跑步过来的，整个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一看就知道他非常激动。
实验班的班主任立刻把他的通知书拿出来，肖锐拆开通知书后，第一件事就是捂着脸哭了起来。
“老师，我考上华大了！我考上华大了！”肖锐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是啊，恭喜你。”班主任也跟着激动起来了。
等他们激动完了，其他老师才围上去看肖锐的专业。
肖锐是个学术型的学生，所以一开始就报了生物系，当然，他也被生物系录取了。
见凌初夏也在这里，肖锐便走过来问她要去哪个系。
“哲学系，我是调剂过去的。”
肖锐抓了抓后脑勺：“那个……听说哲学系出来以后分配的工作还不错……”
“对，所以我觉得很好。”
肖锐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华大就没什么不好的专业，这可是华大。”
然后，他左右看看，又问道：“江沅来过了吗？”
“他不在家，所以还不知道通知书到了，可能要明天上午才能过来拿。”凌初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