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狂放不羁(2 / 2)

天玄地黄录 水木熊 3491 字 4个月前

刘宸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当下坏笑一声,跟了过去,他将声音聚成一线,对来歙道:“正好让我摸摸各人的底细,看看有没有那伙人隐藏其内。”

二人大步入席,周围登时投来几双诧异的眼神,来歙朝周围抱拳笑道:“各位真是太客气了,非要把这个席位留给我?盛情难却,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斜对面有一只独眼,往这边瞧来:“来歙,你算老几啊?敢坐这个尊位?”

说话的是一名黑袍大汉,此人肩宽腰粗,十分魁梧,凸显的肌肉结实有力,一张消瘦的宽脸满是冷峻、残酷之色,令人望而生畏。

来歙故意装傻充愣,嬉笑道:“怎么,史老大要跟我论排行?你喝多了罢,我可不是你们九虎的人。”

听到“九虎”二字,刘宸心中一凛,似乎有些耳熟。

黑袍大汉冷哼道:“你少装了,这是大司空的席位,赶紧走开。”

来歙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你少来唬我,大司空并没有来啊,这里就剩一处空席位了,不就是留给我的嘛!”

“笑话,凭什么你坐?你也不瞧瞧,周围哪个不比你更有资格坐这席位?”

“莫不是你史老大自己想坐这里?若是这样,我让给你,咱们换个位置。哈哈……想坐就直说嘛,何必把大司空搬出来充面子?”

遇到这种情况,刘宸最清楚该怎么做,他当下提起食案上的酒壶,大口一张,对着壶嘴就咕嘟喝了起来,美酒下肚还不忘长吁短叹几声:“好酒,好酒。”

黑袍大汉盛怒,他巨掌一伸,将一只酒杯扫了出去,射往刘宸面门。

刘宸何许人也?他十四岁仗剑出道,从此混迹江湖,涉过穷山恶水,斗过地痞恶霸,与人谩骂、厮斗,那是家常便饭,此等场面见得多了。

但见他轻蔑一笑,不慌不忙地擡起右手,四根手指拂风一弹,那酒杯便即发出一声清脆长鸣,往回飞去,其速更快。

黑袍大汉可没有刘宸这么精妙的指法,当下伸掌一接,岂料刘宸暗里使了手脚,他刚才的指力用的是天龙真气,而后又悄悄弹出一指地龙真气。

阴阳相激,滋滋有声,随着一声脆响,酒杯崩裂,就好似被黑袍大汉碰碎的一般。这么一来,可就失了颜面,局外人还以为是他手法太过拙劣。

黑袍大汉怒喝一声,跳了出来,指着刘宸道:“你小子,过来。”

这时,刘宸已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他刚才那一手,确实耍得漂亮。

刚想与人计较,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他凭着感觉搜寻目标,果然发现右前方较远一处席位上,一名方脸大汉正盯着自己狠瞧。

他心中有些吃惊,好眼熟的面孔。

不等他有所反应,来歙已抓起身旁长剑,挡在了黑袍大汉身前,凛然道:“史老大,对我的朋友大呼小叫,你这是要给我颜色看么?”

“哼,是又怎样?你来歙真是自甘堕落,整日跟些没规没矩的人厮混在一起。”

“我爱跟什么人来往,又碍着你什么事了?若想打架,时辰、地点随便你挑,我来歙半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你……简直狂妄之极。”

眼见二人随时都会动手,附近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挪开了一点距离。

要知道,这京城“九虎”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也算得上是太子的人,平日里跋扈惯了,一言不合,就会与人动粗,也只有来歙这样的硬茬敢跟他们叫板。

“诶……史兄、来兄,能否听我隗嚣一言?”那边忽地站起一人,但见他头捆青巾,黑须连腮,一身打扮奇特,举止悠然闲雅,瞧着似道非道,似俗非俗。

终于有人出来劝架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见了此人,黑袍大汉倒也收起了性子,只愤愤道:“那隗兄你来说说,他来歙凭什么坐这个席位?”

自称隗嚣的那人笑道:“为了区区一处席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大家都是同僚,有事好商量嘛,古书有云,礼之用,和为贵,两位说是不是呢?”

来歙哂道:“隗兄,若是史熊能听得懂圣人之语,那太阳也就打西边出了,我看你还是不要跟这种人浪费唇舌了,简直对牛弹琴。”

黑袍大汉道:“放屁!你还不如我。尊卑不分,礼数不清,简直枉读了圣贤之书,你自己瞧瞧,在座的卫将军、哀国将、严司马,哪个不比你有资格,还轮得到你?”

来歙瞧瞧右侧的王涉,又瞧瞧前方的哀章和严尤,笑道:“论身份地位,他们三位确实比我更有资格,但也轮不到你啊,你史熊出来叫嚣个什么劲?”

刘宸已瞧出了来歙与九虎素有怨仇,他想想也是,前者嫉恶如仇,后者飞扬跋扈,同住天子脚下,自然多有磕碰。

想到这里,他成心要气对方一气,给来歙撑足场面,当下接口道:“独眼怪,你要是觉得坐在我们下首委屈的话,那就滚回自己家去,少在这里管大爷们的事。”

“小子你够狂的啊。”黑袍大汉闻言大怒,只气得青筋暴露,一掌拍了过去。

来歙长剑一转,接了他这招,二人便即动手。

眼见双方愈吵愈烈,隗嚣也只能摇头轻叹,走开了。他见来歙此刻一反常态,一味高调行事,似乎另有用意,便也乐得静观其变。

刘宸又对着壶嘴喝了几口酒,嬉皮笑脸地道:“独眼怪,还真被你说对了,小爷我七岁独闯阎罗岭,八岁横扫恶魔洞,九岁翻江捉鼈,十岁入海擒蛟,十一岁那年,就敢摸老虎屁股,还在它头上尿了泡尿……哈哈……”

众人见他说得有趣,当下一阵哄笑,只把那黑袍大汉气得七窍生烟。

玉墀上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闹够了没有?真是没规矩。今晚虽只是个家宴,但也不可如此仪态全失。”身为太子的王临终于说话了。

黑袍大汉这才停手,怒目而视。来歙则仗剑而立,处之泰然。

坐在软榻上的那名女子娇媚一笑,转身贴了过去,轻轻将王临扶起。瞧他那疲惫的神态,竟恍若大病初愈,这令刘宸吃惊不已。

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一国之储君,会是这副摸样,看来王家真没有什么好料了。

“太子殿下,你说得太对了,这独眼怪真是没规矩。”刘宸指着黑袍大汉道。

“你……找死啊!”黑袍大汉的双目中尽是杀气。

王临朝刘宸上下打量了一番,有气无力地道:“你是何人?”

来歙接口道:“太子殿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二人应邀赴宴而来。”

“来歙?”王临想了想,“我有请你吗?”

来歙脸色一沉,目光往王涉瞧去,后者露出一个笑容,朝玉墀上的王临欠身道:“回禀殿下,是你让我亲自去请来绣衣赴宴的。”

王临沉吟道:“好像有这么回事,那却因何争执?”

“独眼怪要和我抢席位,因而起了冲突。”刘宸脱口便道。

“小子,嘴巴放干净点!”黑袍大汉指着刘宸,恨不得将他捏碎,对方一口一个“独眼怪”,可把他气疯了。

来歙心中好笑:“我这位小兄弟艺高人胆大,说话做事可谓泼辣。”

王临竟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淡淡道:“这席位可不是给你留的。”

刘宸道:“殿下既然请我们来赴宴,却无席位,如此岂是待客之道?”

王临冷冷道:“我以为请不动来绣衣大驾,看来是我失算了。”

王涉忙道:“人我请来了,可回来的时候见殿下正在休息,因此没敢打扰。”

“现在我们来了,总该有个席位。”刘宸指着身前的食案道,“我看这里就很好,可有的人眼红得很,要跟我抢,抢就抢罢,原也无可厚非,既是尊位,有能者居之嘛,大家各凭本事见个高下就是了,却把大司空搬出来唬人作甚?”

王临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你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刘宸伸出三根手指,大模大样地道:“我这人有三个缺点,一怕没人和我吵架,二怕找不到人打架,三怕意犹未尽就已分出高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有信心?”

来歙见他说得诙谐有趣,不禁哑然失笑。在场之人为之莞尔者,亦不在少数。

王临更是笑岔了气,呛得满脸通红,抚掌而左右顾盼道:“好,有点意思。”

刘宸咧嘴傻笑:“别人都这么说我诶……”

“哈哈……”王临终于被刘宸逗得大笑起来,转着一双细眼道,“大家各凭本事见个高下,这个提议很好,不知道你能否代表来歙?”

不等刘宸说话,来歙沉声道:“能,来歙的朋友自然能够代表来歙。比武论高下,公平公正,若是他人没有异议,在下求之不得。”

王临脱口便道:“好。只要你的朋友能在武功上胜了在场的各位,西首这个席位就赏给你二人,否则的话,嘿嘿……我这里正好缺两个倒酒的人,可要劳驾两位了。”

史熊怪笑道:“殿下虽是一番美意,就怕有人无福消受,只能去当那酒童……”

来歙已明白,王临摆明是要给自己难堪,以解心头旧恨,此人可不像王涉说的那般,把以前的恩怨都忘了,今晚的尴尬之局,本就是王临一手安排的。

瞧王涉的表情,似乎连他都被蒙在鼓里。在场之人,除了九虎,大多也是一脸茫然。

刚才与史熊交手,来歙发现对方的武功似乎进步很大。他心中琢磨道:“这短短一年多的功夫,难道对方有什么奇遇?瞧他那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有胜我的把握?”

好在王临千算万算,漏算了刘宸。

刘宸的本领来歙最清楚不过了,在场之人绝对没有人是他的敌手,有刘宸在必定十拿九稳。如此机会,正好摸一摸各人的底细,这也是刘宸这次赴宴的目的。

想到这里,来歙松了口气,四下抱拳道:“各位君侯,各位英雄、侠士,既然殿下有此美意,实在却之不恭,若是有谁看上这个席位,尽管出场指点。不过先提醒一下,我这位朋友不但性格豪爽,就连武功招式也是这个路子,难免会误伤了人哩。”

刘宸心中一喜:“听来绣衣这话,似乎在暗示我可以放手大干,无所顾忌了。”

史熊冷哼一声,他估摸着,刘宸刚才只不过仗着邪门手法,讨了点便宜,若真刀真枪地较量,肯定不是自己对手,这么一个毛孩子,能厉害到哪去?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找回失去的颜面。想到这里,他朝刘宸道:“请罢。”

刘宸也不客气,一个筋斗从席位上翻了过来,脸上挂着一丝不羁的浅笑。

就在他与对方抱拳施礼的时候,一根铁杖猛然从斜前方点出,袭往他胸前。这一下来得突然,众人皆惊,但他刘宸却毫无惊慌之态。

其实,他早已高度戒备,周围各人但凡有一点异动,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