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说罢擡脚回了房间,大夫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客栈的走廊里只留下老板一个人,他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都说眼见为实,他方才可是亲眼所见,这位公子哥和那个小厮面对面贴着,真是叫人无端遐想。

他好心好意给带上了门,怎么现在反倒成了被骂的哪一个?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脾气还真是乖张古怪。

老板耸了耸肩,往房间的方向探头看了一眼,正值楼下又来了许多新客人,便不再纠结这边的事情,自顾自下了楼。

大夫跟着裴景琛进了房间,看到半倚在床上小厮打扮的人,也是一愣,只暗暗感叹这位公子哥真是良善的主子,竟对一个生病的仆从这样关切。

待切脉时,大夫的脸上先是震惊,而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又瞥了眼病人的脖颈,确信了脉象,想通了这其中的因果。

原来是个女子,那也难怪这位公子这样关心,恐怕二人在府里也是主子和侍女的关系,日久天长、两情相悦。

家中长辈发现二人的感情苗头,棒打鸳鸯,公子心疼自己的意中人,便狠下心带她私奔出府,一路颠簸,这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大夫自认为已经悄悄看明白了真相,再看这位床上病容难掩绝色的姑娘,不免带上了惋惜的神色。

可怜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

裴景琛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些弯弯绕,只看到他的表情愈发严肃凝重,唯恐是秦姝意的身体有什么不足之处,按捺不住心头的忧虑。

“大夫,她怎么样?”

“并无大碍。”大夫捋了捋颌下的长须,又问一旁的青年,“敢问公子,可是坐船来的扬州?”

“嗯。”听到秦姝意安然无恙的话,裴景琛脑中紧绷着的弦才算勉强放松下来,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是水路。”

大夫起身,安慰道:“那就是了。公子不必忧心,想来这位姑娘只是晕船导致的心慌体虚、气血不调,喝几副药就好了。”

“有劳。”青年这才扯出一抹笑,拱了拱手,直接从袖中拿了一个颇有分量的钱袋子。

大夫将诊金塞到药箱里,又做到桌边,抽出纸笔写着药方,这些都做好之后才凑近裴景琛,语重心长地说:“公子,这刚下了船的人,还是莫要让她总在屋里闷着。”

老者又想到这二人的身份和关系,亦是十分纠结,但还是壮着胆子给出了建议。

“老朽知道公子与这、这位姑娘关系匪浅,如今逃到扬州也是家里逼的紧,寸步难行。可是毕竟这姑娘身子弱,还是出去透口气好,你们出行谨慎些,不会有事的。”

待说完心里憋着的话,老大夫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这是积攒了一桩功德,又办了一件好事。

殊不知,这所谓的猜测与真相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裴景琛听大夫前半句话说的还有些道理,后面却越说越离谱,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心思一转,很快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当下也不好反驳什么,反而会越抹越黑,倒不如就顺着老大夫的猜测说,还能遮掩一二。

于是裴景琛复又换上一副郑重的表情,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认真答道:“有劳您提醒,等这街上热闹些时,我再带着拙荆出门调养身心。”

他的话音一落地,老者脸上惋惜的表情更明显。

多好的人啊,现在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还能做到这种程度?私奔出来却以发妻的礼节相待,实在是痴情不悔。

热闹?说到热闹,他又想起一件事,老大夫怀着无限同情的心情安慰着这个温和有礼的郎君。

“公子来的可巧,今晚正是我们扬州本地的花巳节。”

“俗语云,三月十八天气新,淮扬水边多佳人。今晚正值花巳节开幕,大街小巷里尽是男女老少,热闹极了,公子既携妻至此,不如也去看看热闹?”

裴景琛闻言,凤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露出一抹笑,“这可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实在是我们夫妻二人的福气。”

老大夫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看他兴致盎然,如此吹捧向往这边的节日,心中对他们二人的好感愈发浓烈,不由得说得更加起劲。

“那老朽不妨再同公子多讲些!我们扬州城西有一条永定河,若是公子和夫人有心愿,尽可以在今晚去放荷花灯,花神自会保佑您二位得偿所愿!”

裴景琛的语气中还有些怀疑,“灵么?”

“灵!这可是我们全扬州最灵验的河,有花神娘娘庇佑的!”老大夫见他不信,音调微微拔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语重心长地提醒。

“咱们这花巳节什么都好,唯独对这个,已经成了婚的夫妻有些不便。”老者觑着裴景琛的神色,果然看到了疑惑,这才轻咳两声,耐心解释。

“扬州民风开放,更罔论在今晚这样的喜庆日子,故而这里的许多年轻男女都会在今晚表明心意。倘如碰到喜欢的,就把手里的茶花佩和桃花簪互相交换,便算定情了。”

裴景琛笑道:“入乡自当随俗,我稍后便去买好这些东西,和我家娘子提前换好,想来应该不会再被人误会。”

老者点头,一脸欣慰的表情看着他,“正是。”

大夫将花巳节的轶闻趣事讲了一遍,见到这青年时不时往屋里看一眼,心中了然,恐怕他还在担心那姑娘,自己也不再久留,转身下了楼。

秦姝意半倚在床上,方才听了大夫的话,也知道不能久睡,只好从一旁的角落里掏了一个陈旧的话本看,勉强用来打发时间。

“世子!”裴景琛正要进屋时,身后忽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正是先他一步到了扬州的成均,快走两步到他面前,在他行礼之前,裴景琛连忙伸手支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成均提前乘了快船,被裴景琛派来打探扬州的局势。

他四下一望,轻声开口,“公子放心,属下已经去了一趟太守府,按您之前吩咐的都同他们提前说了。”

“杨太守是何反应?”裴景琛兴致盎然地问。

“全如公子所料。”成均眼中尽是敬佩,激动地回答。

裴景琛剑眉微挑,露出一抹尽在掌握的笃定笑容。

“如今淮扬便是一块肥肉,上至太守,下至盐商,尽是一丘之貉。我们既带了圣旨来,就是要从他们身上扒一层皮,他们不慌才怪。”

明明手忙脚乱、根本静不下心,却还要摆一桌鸿门宴,来试探以裴景琛为首的这群人的态度。

倘若能诱惑住他们,那便是又搭上了京里的船,又保住了自己牟利的东西。

可惜,来的是恒国公世子。

这样的如意算盘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这位裴世子现在并没有正面和他们对上的心思,哪里有刚来就对簿公堂的道理?何况秦姝意现在还病着,他更没心情去那群老狐貍面前周旋。

干脆晾上几天,静待这湖底的大鱼露头。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只要时间拉长,这群人就越坐不住,到时候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对他们也就更有利。

那就等吧,他这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似乎想到什么,他又唤住成均,拿出早先老大夫写好的药方,叮嘱道:“按这个方子去给夫人抓药,顺便买些好蜜饯来。”

成均点头,将药方折好放在袖中,转身就要走。

裴景琛又拽住他,另外补充道:“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买一枚茶花佩和桃花簪,就说是今晚花巳节要用的东西,买最普通的款式,老板自然知晓。”

成均有些疑惑,京城什么好玉佩、好簪子没有,何必在扬州买普通的首饰?但看到青年脸上认真的表情,他并没有多问。

反正世子说了,他就按着吩咐去做,总不会错的。再说了世子妃现在还病着,兴许世子是为了买些小玩意来逗夫人开心些,也是人之常情。

成均离开后,裴景琛才转身回房,看着床榻上百无聊赖读话本的少女,见他进屋也只是惫懒地擡了擡眼皮。

青年神采奕奕,含笑提议道:“秦姝意,今晚是扬州的花巳节,我们去放花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