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高宗膝下只有三个成年皇子,若桓王与穆王不堪依附,那就只剩下一个中宫所出的五皇子。

果然,秦渊又笃定地说:“我与五殿下相知甚少,亦不了解他的为人处世,虽则临安都称赞这位五殿下清正刚直,但穆王又何尝不是有这样的虚名?”

听他的话音里犹犹豫豫,秦姝意疑惑地擡起头问道:“哥哥竟觉得五殿下也是那等小人么?”

秦渊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与人相处,尤其是臣属择君,君王的能力在其次,最首要的还是要看主上的品行,我与五殿下相交甚浅,自然不敢妄言。”他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细心地补充道:“但,哥哥愿意赌一把。”

秦姝意心头一震。

秦渊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笑道:“我们与恒国公世子相交亦不深厚,可是今日你遇险,世子却毫不犹疑地出手相助,这等胸襟,岂是旁的小人可比?”

“若论礼道,五殿下是中宫嫡出,是当之无愧能够承继大统的人选;若论才干,永初五年江宁水灾,五殿下连上三道折子直陈利弊;若论品行,他在民间亦有小尧舜的美名。”

“更何况,他与裴世子同宗同源,情谊深厚,远非旁人可比。我从前只以为这裴世子是个空有一张好脸的摆设,经此一事方知从前那些所谓的事实亦有空xue来风之处。”

一口气说出这些心里话,他的话音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秦渊的剑眉一挑,露出几分锐气,“世子效忠之人,总不会错的,我愿追随五殿下,共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终于,还是定下了五皇子一派。

既如此,前世的惨剧,那条洒满鲜血的道路,便不会再走一次了,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一条没走过的、全新的,也布满荆棘的道路。

但,那又何妨?

这世间最难挡的不是野心家的阴谋诡计,而是少年郎胸中的意气,那一腔热血,怎么会杀的尽呢?既然杀不尽,这人便能撑着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秦姝意眉眼弯弯,垂眸只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哥哥,你选的对。”

她的声音很低,顷刻飘散在风中。

——

那片安静的林子里,一群人正在行色匆匆地翻找着什么,渐渐响起几句交谈的声音。

“先生,没有。”

“先生,这边也没有。”

几个从不同方向找人的士兵又聚集在林子中央,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最前面的白衣男子。

仲京的面容阴郁,沉得似乎能够滴水成冰,一双眼如同淬了毒的箭,在四周打量一圈,又看了看脚边那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死去的女子左脸带疤,正是墨屏一行人。

他们急匆匆赶来,本想看看只剩一口气的裴世子,却未料这地上的尸体竟是自己人,而那真正该死的人却迟迟找不见踪影!

突然,西边的树丛中响起一道声音:“先生!白虎在这儿!还有几个暗卫。”

仲京骤然回神,擡脚便向那个方向走去。

倒在地上的白虎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血,后脊上被捅出一个深深的血窟窿,连那根粗壮的虎尾也被人拿剑削下一半,死状十分凄惨。

就在这白虎的不远处,还倒着个被一箭穿心的死士,其中一个士兵上前将他翻过身,转头看向仲京,有些疑惑地问道:“先生,这瞧着不像是我们府上的人。”

他见这人自然觉得眼生,因倒在地上的这些都是随白虎而来,穆王手下豢养的死士。

仲京本就心里有气,现在听到这士兵的话更是郁郁难平,狠狠剜了那士兵一眼,怒斥道:“你怎知这不是我们府上的人?要不然你去阴曹地府问问他?”

在场的士兵见他迁怒,大气不敢出,忙闭了嘴。

仲京拂袖,只觉得有些不妙,派来的人有两拨,现在却一个活口也没有,连精心养着的白虎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大费周章布下这样一局棋,全乱了!

不,他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裴景琛的尸体,他便不信最后会这样狼狈收场!

“回营!”仲京气恼地转过身。

他一方面因着此事搅得心神难安,另一方面又必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索对策,此事不宜声张,却必须得告知殿下。

无论裴家那位是生是死,都得心中有数才行。

——

侧帐里,一个双鬓微白的太医正给青年包扎着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浑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太医一边包扎一边看了眼面前的两位贵人,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心里的话,叹了一口气。

“世子这伤真是险,若是再往上偏两分,这条胳膊便废了,若想保住性命,只能将左臂截掉。”

裴景琛听完这话只是勾了勾唇,并未放在心上,反而五皇子的眉头拧得更深,出口替他遮掩。

“江院正是宫里的老人了,裴二的性子您也知道,方才的刺客闹得那样厉害,他一急,这也是在所难免。”

江院正无奈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也正是此理,好在皇后娘娘的伤情已经稳住了,世子的伤也算看的及时,只是日后还是免不了要养上一段时间。”

裴景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角,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将左肩的干净衣服提了上去,遮住了那道狰狞的伤口。

“院正所言甚是,裴某记住了。”

江院正见他虽伤了胳膊,但眸光清亮、精神饱满,亦无发热的症状,心下稍稍宽慰,便提了药箱,朝二人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帐子。

见人走了,五皇子慌忙坐到裴景琛身旁的椅子上,开口问道:“现在你总能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裴景琛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揶揄地说:“你真要听?”

还没等五皇子说话,他又先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下去,润润嗓子这才继续说。

“不知是桓王还是穆王,借卢大小姐的名义诓骗秦姝意,还将人绑去了上林苑西边的林子里,留了一封信指名道姓让我去救人。”

五皇子狐疑地看他一眼,鬼使神差地打断:“难不成是御史府有人从中作梗?替本殿这两个皇兄卖命不成?”

裴景琛点点头,又道:“卢御史和卢大小姐皆为人正派,自然不会是他们二人为虎作伥,说是御史府倒也不一定,知道秦姑娘和卢大小姐是手帕交的人多了,自然也挡不住有其他人想拿此事做文章。”

“但这次的刺客倒与从前的不同,没想过杀我灭口,反倒特意叮嘱那群死士要留着一口气,兴许也是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我杀了,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五皇子听他波澜不惊地讲起这件事,连眼都不眨一下,分明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轻叹一声。

“要说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倒也能理解一二分,毕竟你现在可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可好端端地怎么把尚书府也扯了进来呢?”

裴景琛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渐渐凝滞,神色也更加郑重,他将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重新放回桌上,并没有说话。

分明平日里他与秦姝意相处十分重礼,从无逾矩之态,此番却让秦姝意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尽管及时救下了她,但每每想到这样的祸事因他而起,他便自责万分。

五皇子并没注意他的神情,又问道:“那秦姑娘现在没事吧?”

裴景琛点头,轻声应了句是。

忽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纷杂的声音,五皇子听到这声音,便叫了一个守在外面的宫人进来,问道:“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