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良是在顾明珠自杀时醒过来的,所以等顾明珠被人带到急救室去后,医生和护士来到顾嘉良的身边,发现顾嘉良已经醒过来了,而站在床边的郑心怡则是呆若木鸡。
顾嘉良已经醒转过来了,医生和护士长长的松了口气,迅速的把他那已经掉了的针头换了再插在留置针头里,然后低声的询问顾嘉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没有哪里不舒服,那就给他输血了。
顾嘉良开始一直不肯输血,不过这会儿医生说要给他输血,他倒是点头答应了,医生见他想通了,于是赶紧让他好好躺好休息,然后又说马上给他安排血液进来。
医生给顾嘉良做了简单的检查就走开了,护士也询问了一些情况,最后叮嘱不要再把针头拔掉什么的,然后也走开了。
等医生护士都走了,顾嘉良侧转身来,看着还站在不远处呆若木鸡的郑心怡,这才冷冷的问了句:“你为什么还不走?”
郑心怡是被顾明珠的自杀举动给吓得呆若木鸡的,现在被顾嘉良这一声询问,即刻又回过神来,然后直直的看着病床上的顾嘉良,这才想起顾嘉良曾经问过她顾明珠究竟是她和谁的孩子的问题。
于是,她走近顾嘉良的病床边两步,然后一脸愧疚一脸自责的开口:“嘉良,关于明珠不是你女儿的事情,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顾嘉良冷冷的抢断郑心怡的话,然后望着天花板道:“你在欺骗了我整整27年之后,现在,认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过去的吗?”
“嘉良,我不是存心欺骗你的,”郑心怡急急忙忙的开口,然后又赶紧补充着:“嘉良,刚刚我都跟明珠说过了,我在她15岁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她不是你的孩子,因为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你的孩子,一直都以为......”
“你这话说给鬼听呢?”顾嘉良迅速的冷哼了一声,一张脸阴森黑沉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不知道自己怀的是谁的孩子的?”
郑心怡的脸一红,低了头,然后低声的解释着:“嘉良,我是真不知道,因为27年前的那晚,我和你喝酒喝醉了,然后我们俩做了那种事情,后来那天早上我回家后直接去了洗手间洗澡,那个时候喝得醉醺醺的郑建新回来了,他一下子闯进洗手间来,然后看见正在洗澡的我,于是兽性大发......”
“你的意思是你和你哥哥?”顾嘉良冷冷的抢断郑心怡的话,一张脸越发的特青着。
“他不是我亲哥哥,”郑心怡急急忙忙的解释着:“我妈是带着我嫁给郑建新的父亲的,所以我和郑建新只是重组家庭里的兄妹,没有一丝半点的血缘关系......”
“我对你跟郑建新的关系已经没有心情知道一丝半点了,”顾嘉良抢断郑心怡的话,然后冰冷着一张脸说:“我一生中后悔的事情是27年前跟你一起去喝酒,而且还喝醉了,最后悔是19年前,当你领着8岁的女儿来找我时,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就喜欢上了你的女儿,然后还给她取了个明珠的名字。”
顾嘉良说到这来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郑心怡又说:“当然,我最最后悔的是,在薇安没有死的时候居然会偶尔去你那里吃顿饭喝口小酒然后让你有机会向薇安起那样歹毒的心肠,而我最最最后悔的事情,是在薇安死后,居然还神经错乱的和你结婚了。”
郑心怡听了顾嘉良的话微微一愣,然后讥讽的说:“顾嘉良,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的岳父和你的亲身女儿顾晓苏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你后悔了也好,没后悔也罢,这都改变不了你在他们心目中虚伪的事实。”
郑心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一脸清白交加的顾嘉良又说:“所以说,栏栏门配栏栏门,遮遮门配遮遮门,你这样虚伪的男人,也就只配我这样自私的女人,我们俩配在一起才算是绝配,而你和苏薇安在一起,根本就不配......”
“够了,”顾嘉良忍不住低吼一声,然后费劲的擡起自己另外一只手,指着病房门口道:“郑心怡,你可以滚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永远都不要见到你,你连跟薇安提草鞋都不配。”
郑心怡听了顾嘉良的话沉默了一下,然后冰冷着一张脸说:“嘉良,我是不配给薇安提鞋,不过,我却配嫁给薇安的男人,所以,我很庆幸我没有帮薇安提过鞋子,不过我却帮薇安的老公暖过被子,你说哪一个更划算?”
顾嘉良听了郑心怡的话气得差的吐血,忍不住低吼了一声:“郑心怡,你真不要脸!”
“我的确不要脸,”郑心怡完全是一副我已经豁出去了的表情,然后淡淡的说:“那苏薇安倒是要脸,可人家要脸人家不愿意跟你了,人家临到死时后悔嫁给你了,”
“滚!”顾嘉良操起床头柜上刚刚已经挂完点滴的药瓶,然后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朝那正在走向病房门口的郑心怡砸去。
原本,郑心怡如果不回头,那玻璃药瓶估计就砸在她的后脑勺上,偏偏她在听见背后传来呼啦啦的声响时回转头来,刚好就和迎面飞来的玻璃药瓶亲密接触。
原本要砸上郑心怡后脑的玻璃药瓶因为郑心怡回过头来的缘故正好砸在她的眼睛上,当即就把她的一只眼睛给砸了个正着。
“哎呦,”郑心怡忍不住大喊一声,然后擡起自己的双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痛的一下子就再也看不见前面的路,同时也不敢朝前面再走半步了。
顾嘉良看着那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捂住眼睛的女人,稍微一愣,随即却是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而且笑了很久,笑得眼眶里都有温热的液体了。
曾经的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曾经的他,是多么的豪气云天,曾经的他,是多么的自信和自负,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名垂青史!
后来,岁月过了一大半,他才知道自己名垂青史的理想估计很难实现,于是他就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把剩下的几年好好的做过,然后顺利的退休,这才可以安心的颐养天年。
然而,事与愿违,他名垂青史的理想早就因为现实放弃了,想要安心做到退休然后颐养天年的愿望也落空了,现在的他——
虽然算不上遗臭万年,可到底也成了一个反面教材人物,后来人估计都会以他为鉴,把他作为当官的反面榜样来看。
他坐牢半年了,现在已经把这些看得极其淡薄了,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自己死后,能和薇安葬在一起,能和自己一直喜欢的爱着的女孩子住在一起。
然而,今天,他才知道,这么小的愿望,原来都实现不了了。
苏薇安的父亲要把苏薇安带回北京去,当然,即使不带回去,估计自己的女儿顾晓苏也不会把把他和苏薇安葬在一起了。
他想着晓苏今天说的,苏薇安临死前嘴里喊着的是‘爸,我错了’就心如刀绞,他从来没有想到,苏薇安临死前会喊出这样的话语来。
苏薇安给自己的父亲认错,这就表明了她是后悔了,也表明了苏薇安彻底的否定了他顾嘉良。
苏薇安否定了他,这是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甚至,也让他完全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哪怕是一天的勇气。
他再也没有脸见晓苏了,当然更加没有脸见苏耀武,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苏薇安的女儿,一个是苏薇安的父亲。
郑心怡的眼睛被砸到了,因为她痛得大喊的缘故所以被病房外边的护士听到了,然后迅速的跑进来,看见郑心怡这个样子当场也被吓住了,然后赶紧带她去急救室。
而郑心怡走出病房门口时,还忍耐不住回过头来对着病房里顾嘉良的方向愤怒的说了句:“顾嘉良,你这个没良心的,这几年来我一直做牛做马的侍候你,结果到头来你不好好待我就算了,居然还拿药瓶来砸我的眼睛,你这个天杀的,当初我一定是眼睛瞎了才会爱上你这么个人......”
郑心怡骂骂咧咧的被护士给推走了,顾嘉良的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而且安静等他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当然还有那鲜红的血液滴入血管的声音。
今天一天,不,准确的说,是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却让他恍然间经历了半个世纪似的,很多事情,都在他脑海里逐一的放过。
有很多的事情,原本自己并不清楚明白的事情,现在居然都知道了。
郑心怡并不是真的只有他一个男人,顾明珠也并不是他的女儿,而他自己的原配夫人苏薇安,居然在七年前临死时反悔了,后悔嫁给了他。
而他的女儿,他原配夫人苏薇安给他生的女儿,也是他曾经最不喜欢的女儿,当然,也是他亏欠了最多的女儿。
这个女儿,他以为她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毕竟他曾经对不住她,毕竟,他曾经很少给予到她父爱,甚至,还为了顾明珠以后的生活,在贡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做了那件让女儿看不起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女儿,换做别人,他现在遭遇这些,估计早就不理他了,应该会借此机会和他断绝关系,当没有他这个父亲一样。
然而,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他出事后,他曾经亏欠了的女儿却一直都对他很好,每次都在想办法挽救他的生命,甚至到现在,都还在找律师帮他上诉。
多么可笑的人生,这辈子,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却一直都在拖累他,甚至到最后才发现那原来不是自己的女儿。
而被自己忽略的,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女儿,却在努力的为自己奔波,嘴里却说不是为他,只是求心安。
而他,经历了今天之后,对这个世界却是没有一丝半点的留恋了,当然,这个世界也不值得他留恋。
心爱的女人欺骗了,负了她;亲身的女儿被他忽略了,他亏欠了她。
现在,事情终于完全的弄明白了,却是,早已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病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当然没有给他留自杀的机会,不过——
他望着那挂在床边上用来支撑输液瓶的架子上的血液袋子,望着那暗红色的,正一滴一滴朝自己血管里滴下来的红色液体,心却在瞬间活动了起来。
红色的液体滴入他的血管,是为了挽救他的生命!
如果,他血管里红色的液体流出体外,那么,是不是可以杀死他的生命呢?
想到这来,他努力的挣扎着,慢慢的爬起来,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抓住那根细细地的软管子的上方一截,用力的一拉扯......
终于,连接那个软软的血袋子的那一头被他硬生生的拉扯了下来,然后滑落在地板上,鲜红的血液,就那样慢慢的从软管子里倒流出来......
季非墨几乎是用奔跑的方式跑出这家郊外的医院的,好在医院门外有等客的出租车,他迅速的跳上一辆,然后一边告诉司机是去三医院一边催司机赶紧开车。
他紧赶慢赶,可出租车到底不是自己开车,人家都是按照路标规矩来行驶的,所以等他赶到三医院时,不仅晓苏已经送进急救室去了,就连苏耀武也已经早他半个小时先到了。
季非墨奔跑到急救室门口,看见等着门外的不仅有苏耀武和关琳琳,而且还要周非池和嵩云衡,刘玉婷等。
他稍微一愣,随即赶紧问了句:“晓苏情况怎样了?是不是有早产的迹象了?”
关琳琳见他满头大汗,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来递给他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晓苏已经有了早产的迹象,刚刚妇儿医院的李主任都赶到了,不过李主任说目前羊水没有破,宫口没有开,先保胎,如果实在保不住再动手术。”
季非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才又看着一边的周非池和嵩云衡说:“你们不是订婚吗?怎么都到这里来了?订婚结束了吗?”
周非池白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说:“订婚还没有开始呢,你就走了,然后正准备开始,你又来电话把妈和灿灿都叫走了,”
周非池说到这里白了季非墨一眼说:“季家人都走了,就连一个灿灿都没有留下来,我还定什么婚啊?”
“那......你的意思是你和嵩小姐今天没有订婚?”季非墨稍微一愣,然后看着周非池又问了句:“那你是怎么给宾客们交代的啊?”
“交代什么?”周非池没好气的说:“我就直接说,我嫂子要生孩子,两个侄女要做手术,按照先大后小的顺序,我和云衡的订婚典礼临时取消,择期再举办。”
季非墨听了周非池这话,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愧疚来,然后看着周非池道:“那个,对不起啊,今天事发突然,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