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陆臣7(1 / 2)

这个消息让陆臣沉默了许久,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愧疚。他吩咐管家送去厚重的补偿,第一次被对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管家第二次去,好说歹说,对方才勉强收下,但态度疏离。

彼时陆臣正忙于肃清内部,焦头烂额,实在无暇他顾,只能将这份愧疚暂时压下。

他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在那样一个场合。

赵家老爷子的葬礼,商政名流齐聚。陆臣陪着岳父和大舅子一同前往吊唁。就在一片肃穆的黑色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旗袍,身段纤细,完全看不出生育过的痕迹。

鬓边别着一朵小小的、素净的白花。微风拂过灵堂外的松柏,也轻轻吹动了她发间的白花,以及她额前几缕碎发。

那一刻,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侧影单薄而坚韧,脸上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有一种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的平静,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破碎又动人的美感。

那种美好,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陆臣一向冷静自持、甚至因经历而变得有些冷硬的心湖里,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一连几天,那个穿着黑旗袍、鬓角别着白花的侧影,都会在他闲暇时不经意地闯入脑海。甚至,一向清心寡欲的他,竟然在夜里梦到了她。

梦里没有旖旎的画面,只有她站在微风里,回头静静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清澈,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牵引。

陆臣从梦中惊醒,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脱离掌控的悸动。

许多年后,当陆臣站在人生的暮色中,回望自己这跌宕起伏、充满算计与争斗的一生,若有人问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他不会想起童年深圳雨夜的煤炉,不会想起初回陆家时的如履薄冰,不会想起商场上的腥风血雨,甚至不会再去计较李琬宁带来的屈辱与背叛。

他眼前浮现的,只会是那个在赵家葬礼上,穿着黑旗袍,鬓边一朵白花,在微风中静静伫立的侧影。

他这一生,过得匆匆忙忙,像一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陀螺,不敢停歇。他严谨、克制,每一步都经过精心权衡,用理智压抑情感,用利益衡量得失。他拥有了令人艳羡的财富和地位,却仿佛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唯有她,那个他甚至不曾真正相识、却因他而承受无妄之灾的女人,是他在所有权衡、所有理智之外,唯一不受控制触动心弦的渴望,是灰暗世界里一抹他想要紧紧抓住的亮色。

可他终究,还是在她与既定的责任、与复杂的现实之间,习惯性地选择了后者。他以为时间还长,以为处理好手头的一切再去追寻也来得及。

然而,命运从不给人后悔的机会。

他最深的遗憾,不是从未得到,而是“拥有她时不满足,权衡时主动放弃了她”。

当他终于扫清所有障碍,有勇气回头时,那抹倩影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只留给他一段无法弥补的亏欠,和一个关于“如果当初”的、永恒的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