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滋味。
他是如此的贪恋,却也知道这样的美好时候,他拥有不了太久——是以,与她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弥足珍贵的。
他无比珍惜着这样的相聚,又怎会去笑话她?
在他眼里,她越是出“洋相”,便越让他喜欢。
他喜欢给她收拾烂摊子!
举头望了望朝阳,时候是已不早,九无擎记得她说肚子饿,便伸过手去,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轻轻一带,拉着她一起往小楼而去,那意思好像是要和她一起用早膳。
他的手,很清凉如秋水,即便在劳作,依旧是冰冰冷的,就像他的性情,似乎你怎么捂,也捂不暖他的心一般——刚刚她出了这么大的糗,他都不曾笑了一下。
她的手,却是极暖极软,两只手合在一起来,一暖一凉,各自的心,都不由得急跳了起来。
金凌原本有些小沮丧,被他一牵,思绪一乱,怔住了。
她终究不习惯被别的男人牵手,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他稍稍加大了力度,稳稳的牵着她,踏上青石铺成的小径上。
金凌觉得自己被蛊惑了,起初的不适应被压倒之后,竟慢慢的喜欢上了那抹清凉的滋味,就这么很温驯的由着他牵着自己上了台阶,走进了小楼。
而小丰,则站在原地,已看的目瞪口呆——一双眼珠子锁定在那两双牵在一起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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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内,花如正在摆着早膳,看着自家公子牵着那丑姑娘的手进来,神色微微一呆,小心的往白衣公子身上瞟了几眼,又在丑姑娘脸上逡视了一番,露出了几分艳羡之意。
“花如,去给公子打盆热水来洗脸。”
急追过来的小丰低声吩咐了一声,花如这才行礼出去,这么一句,也惊醒了金凌,立马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结巴不成语道:“我……我……自己能走的!”
他轻轻挑了一下眉,终于有隐隐的笑在眼里显现出来,亮灿灿的,似乎极得意。
金凌一下窘了,瞪眼道:“喂,不许笑!真是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牵姑娘家的手!”
手心还余有一抹隐隐的清凉,她急急撇开头,一屁股坐到了摆着几道清淡小菜的花桌前,心脏处,砰砰砰的在直跳,跳的那么快,就好像刚刚与人大战了一场,血液全都燃烧了起来。
花如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清水,放在木架上,便退下——公子不喜欢任何人侍候,什么都是亲手亲为,她很识趣的退下,小丰也退到了门外侍候。
抓了一个盛着水晶粥的瓷碗,金凌不愿多想其他,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空空如也的肚子,需要食物来祭奠,又因为被他一牵手,心里怪怪的,原本有很多话要说,末了,化怪味为力量,哗哗哗,就喝了一大碗,又快又急,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刚才那些羞郝之情全部吞下了肚子烂掉。
不一会儿,对座忽传来移动椅子的声音,她擡头,正好看到他投来的目光,淡淡朦朦的,他殷勤的夹了好些刚刚出炉的翡翠芙蓉糕置于一只银边的小盘推到了她跟前。
这个始作俑者,一点也不别扭,依旧从容淡定。
“很好吃,尝尝看!”
他用修长的手指,蘸了一些水渍,在光滑的梨花木桌上写下一行字,依旧是古体字。
金凌瞟了一下,看到了他眼底的坦然,并没有将刚刚的牵手放在心上,就好像那样的牵手最是正常不过,这个人,真是怪。
她在心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浓浓的奶香飘散着,她不由自主的伸过去,接过来,拿了一块放到嘴边小口咬了一下,又松又软又香又甜,又不会太腻,很合她的口味。
“真的很好吃!”
她很挑食,而他知道,这是按着她小时候的喜好让人做的,果然还是合适她现在的嗜好的。
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径自执起筷子,慢悠悠的吃起来粥。
他的吃相,很优雅,就像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子良好的修养,以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而她呢,除了在大场合上会注意保持形象,其他时候,她的吃相,绝对让人汗颜。
看着他这么完美的吃相,她觉得无地自容,只能跟着细嚼慢咽起来……
屋里生着暖炉,很暖,淡淡的食物清香在鼻息间流淌。.
金凌扑闪着美丽的眼睛,感觉这样的气氛有点怪异。这三年来,她在龙苍四处闯荡,极少有安定的日子,像这样安安静静的吃早点,呃,和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对面,让她想起了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用餐的光景。
她喜欢这样透着温暖的早晨,很奇妙的感觉!
“谢谢!”
金凌轻声道了一声谢,终于找到了话题:“若不是你,昨儿个,我只怕早已成了别人刀砧上的肉!很高兴认得你!真的!”
九无擎擡起头,听着她脆生生的声线,感觉好极了。
“不用客气。”
他放下碗筷,在桌案上写了四字,而后,修长的指尖又蘸了一下水,在这四个字下写道:“我也很高兴你认得你。”
写完,擡头清凉淡淡眸闪着似有若无的柔光盯视着她。
这样的沟通,很奇妙,这样斯文谦和的他,很让人欣赏。
水渍很快风干,金凌弯起唇,笑笑,有狡黠的眸光在闪烁:“以后,我们算是朋友了是不是?”
他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
“既是朋友,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喂,你很神秘,这里的人居然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她笑侃着,将吃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到银盘上,双手捏拳,托着那纤纤下巴,一副不打算放过他的模样。
九无擎怔怔的看着,这表情,这举动,这说话的转弯抹角的模样,小狐貍似的,还是和以前一个样,真是让人怀念。
“喂……这问题很难回答吗?竟然要考虑这么久!”
他摇了摇头,深深瞄了一眼后,指尖在茶盏里蘸了一下,凑到她面前,端端正正写下两个字:晏之。
既简单,又阳光的名字。
“咦,很不错的名字呀……晏之……晏……之……”
金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第一遍没什么感觉,读第二遍时,她赫然惊跳了起来,脸色大变的失声而叫:“燕子——燕熙哥哥?你……你是燕熙哥哥……”
小的时候,她给燕熙取过一个绰号:燕子,每番与他吵闹后,她便愤愤的骂他:“臭燕子,死燕子,烂燕子……”
九无擎直觉心跳猛的剧烈起来,他没料到一个名字竟然能引起她如此强烈的联系。
可是,他不能承认——不可以带给她危险,在拓跋跃活着的日子里,他不可以再有软肋被别人拿捏到,当下的情况,错综复杂,他绝绝对对不能将她拖进这一团理不分明的争斗当中来。
压下急促狂乱的心跳,他静静的看着,不露任何声色,只在案上写下四字:
“你,怎么了!”
一顿,又写道:“燕熙是谁。”
金凌看到了,也发现自己失态,神色在一瞬间内落寞下来,收起笑容后,她来来回回的在他脸上看了好一会儿,这个人除了目光微微一动,就再没了其他表情,显然不会是她的燕熙。
“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
她强作一笑,默默的坐下去,抓起盘里的糕点,胡乱的塞进嘴里,一时食不知味。
九无擎看到了她的黯然神伤,伸过手来轻轻拍拍她的衣袖,又写了一句:你没事吧!
金凌摇摇头,咽下最后一口糕时,已散开了脸上的轻愁:
“没什么……是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咬了一咬唇,本不想多与外人提及的,那些事,她一直深藏在心底,看到他对着自己露出关切的神色,她竟有一吐为快的***,犹疑了一会儿后,终于轻轻吐出一句:
“我的未婚夫也叫燕子,不过是春燕的燕,小时候,我顽皮,一旦和他吵架,常常骂他是一只又臭又烂的燕子……其实,他不臭了,也不烂,他是最最出色的……”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九无擎也记起那些充满童趣的过去,再见,梦幻一般的童年已成过去,成回忆,他们也已经不是那时的他们,什么都变了……
不再说什么,他低下头吃着碗里的粥,细嚼慢咽着,看上去似乎很香的样子,实际上呢,他的心里憋的慌,心一阵阵的在抽疼。
金凌没有看他,自没有发现他的手在微微的发颤,又拿了一块软糕,用手一小块一上块的掰下来往嘴里塞,好一会儿,情绪平静了,才擡头微笑的对他说:
“我与他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都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看到你的名字,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不对,是你整个人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让我瞧见了他一样,这种感觉奇怪死了……昨夜我还梦到熙哥哥他……”
碎碎唠叨之辞,嘎然而止,她想说她梦到熙哥哥抱着她睡觉,转而又一想,这种话,怎么可以与一个外人说,脸孔不觉发烫,生生转开了话去:
“呃,算了,不说不说了……我怎和你说这些……对了,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哦……”
金凌从自己的思绪中转出来,恢复了之前活泼,看到这位晏公子神色淡淡的吃着,一拍手掌赞了一声,随即又笑着道:“晏有和柔明朗之意,很合适你哦!如果可以多笑笑,那就更加名副其实了……咦,你不吃了吗?就吃半碗?”
她看到他突然推开了还有一半水晶粥的瓷碗,似乎不想再吃了。
九无擎点点头,神情宁静。
“你减肥?不用吧……女孩子才减肥,男子就不用了……你瞧你啊,得长点肉才成……太瘦了……”
小丰一直侍在门口,一五一十把这个姑娘的全听了进去,听到这里时,眼看着这姑娘又想伸过手去“非礼”公子,再度噗哧笑出声来。
金凌听到有人笑,再看看自己越过界的小手,讪讪一笑,囧着脸道:
“晏之兄见谅,小凌子家教不苛严,自幼随性惯了,难得遇上一个相谈甚欢的人,一时失态……”
九无擎目光一动,勾着嘴唇,神色也是愉悦的,用手指在桌案上写道:“哭哭笑笑,才是真性情,你说的不是……这样的脾气,甚投我意!”
他将她昨日说过的话,还给了她。.
“真的吗?嘿,我也觉得我们很投缘!”
金凌眉开眼笑起来:
“正所谓酒逢知已千杯少……小凌子在此以茶代酒敬上一杯,这个朋友,我交了!”
娇语生脆,是何等的豪迈,一袭雪锦嫣红,又是何等的妩媚。
九无擎坐着,看着他的这个丑姑娘,拎过两个小茶盏,举止利索的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跟前,一杯端在自己手里:“晏之兄,请!”
他怔怔的看着清茶,心头百味杂成,接过举杯一饮而尽。茶的清冽,在唇齿间流淌,似甘甜,又分明带着苦涩——他不能认她呵!
此时此刻,他多么的想将她拥入怀,想听她叫一声“熙哥哥”,可是他却不能那么做,只能听她俏皮的叫自己一声:晏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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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甚为愉快,两个人有说有笑,呃,正确来说,是金凌在说,也是她一个人在笑,“晏之”偶尔写上几句来回答,总的来说,相处的很不错。
后来,她想到了青子漪,有空便问了一句。
小丰过来收拾残羹剩饭,笑着替主子回答道:“子漪姑娘在客院,肩骨上受得伤,公子已令人处理好,无大碍。”
金凌笑着对“晏之”说:“幸好遇上你了,要不然,昨儿个还真是小人得志……对了,后来,龙域的那些人怎么样了?那两个神嬷功夫不错的……你一个就把他们全打发了?”
“不是我赶走的,是晏的刀奴将人赶跑的……”
晏之摇头,轻描淡写的写了一行字。
后又补了一句:“龙域的迷魂咒很厉害,以后自己小心些。”
金凌自然知道什么是迷魂咒,点了点头,心思有些烦,她原是不怕的,只是体骨余毒未清,又乱用真气,才会着了道儿。这个晏子能破了对方的迷魂咒,彼此素眛平生,能为了她而得罪龙域,金凌甚为感激。
天生的禀赋告诉她,此人对她的好,并没有其他目的。
可是这种好,来的极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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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金凌说她要去见青子漪,九无擎在前引路,两个相携而行,越过一座古石板小桥,桥的另一边是一座客院,走过一列茂密的梧桐树后,一幢极有韵味小楼出在现在眼前。
才上楼时,一个生的极为彪悍的武人急匆匆从里面退了出来,嘴上骂骂咧咧道:“这世上怎有你这种野蛮的女人?我可是好心救你,又不是害你……你骂什么骂……我告诉你,你要是再骂一句,小心我扁你……真是麻烦……”
骂到最后,一转头,看到刚刚上楼的一男一女,那高头大马的武人立即闭了嘴去。
“怎么了?”
咋吵起来了?
这个武人,金凌认得,就是昨儿个跟在晏之身边的那个刀奴。
越过他,金凌自半开的房门内闪了进去,正好与想要冲出来的青子漪撞到了一起,两个人不约而同叫出声来,子漪捂着发疼的肩胛,看到是小姐,黑沉沉的小孔顿时明亮起来,惊喜交加的扑了上去:
“小姐!”
“子漪,怎么样,撞疼了没?”
子漪只穿了一件雪缎单衣,伤口片有血渗出赤染红了衣裳,让人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我当然没事了,小姐,你怎么样啊?”
子漪紧张的的拉着金凌直看。
“我没事……”
眼光一瞟,看到那个高高大大的武士正一脸嫌恶的瞪着子漪,好像子漪对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般,她不再多问其他,而是用手指指指她与他:“你们俩干嘛?素昧平生的,这番怎么成仇人了?”
“这家伙不让我见您,把我打晕了,还……脱我衣裳……我就算流血死掉了,也不要他要好心……”
子漪气鼓鼓的指着武人的鼻子,又是一番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