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要处理,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
“不要因为她的出现,自乱阵脚!”
“……”
七哥说的对,九哥非常非常的理性,十无殇从不曾见九哥乱过分寸,一步一步,他总会把一切规划的无懈可击,极度冷静的按着计划行事,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扰他的心境。
“嗯……我明白了!”
他轻轻一叹,眼前浮现着东方若歆气鼓鼓的脸孔,再回想自己这些年混混沌沌的生活,紧接着苦笑一个,极无奈的道:“九哥,你说,我们这种可笑的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在刀尖上寻欢作乐,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累!
又是一阵静默,才有一个低而冷的声音回应过来。
“再忍忍吧!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大行之前,若不处置掉我们,他怎敢放心走?这个日子不远了!”
最后一勾,画毕搁笔,九无擎扶着书案坐到自己的靠椅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哦,九哥就这么确定皇上大行的日子不远了吗?”
十无殇回过头,瞟着刚刚画完的画。
九无擎思量了一番,似乎在掐算时候,空气里只有绿茶的清香在飘摇,悠悠淡淡,半晌后,他字字沉着的回答:
“不能很确定,但是,快了!”
御医手上可用的千年灵芝已经所剩无多,一旦停药,身体必败,到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现下他们唯一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堵一把。
筹谋多年,成败在此一举。
后面这两句,没有说,他一向是个少话的人。
九无擎就这样靠着,用生满老茧的手掌抚上有点发麻的膝盖,冷清的目光穿过开着的窗户——大寒天的,他喜欢开窗,哪怕冷风会刺痛关节,如此做,只为了让自己时时刻刻痛着,警戒着。
两个又闲聊了一会儿,西风急匆匆跑进来,与两位公子见过礼后,神色怪怪的回禀道:
“爷,有件事,很奇怪……”
“何事?”
十无殇稀奇的问。四卫见多识广,极少会被外头的传言惊扰到。
“外头已经传开了,说什么天下第一公子看上了被休弃的慕倾城,龙奕的手下正四处置办各种婚聘物件……就半盏茶功夫前,晋王带了近卫出门去了一品楼,好像要请他帮什么忙,龙奕一口拒绝,并很明确的放出话来,他要去镇南王府提亲……”
这件事,真的很稀奇。
待续!
☆、公子九无擎——事起
八
但是,九无擎的反应也很稀奇,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画的画,好一会儿,绕开了这事,另外问了一个问题:“可查到公子青带着慕小姐去了哪?”
思路跳的很快,西风楞了一下,才道:
“前天晚上他们去了天龙寺以南一处别院。昨儿个,有一男两女扶了一个妇人换了一辆马车进城,中午入湖仙楼后没有再出来,属下等人进去找,不见人……我们把人跟丢了……”
青袍一撩,他低头跪到地上:“请爷责罚!”
四卫很少行跪礼。九哥不祟尚尊卑礼制。
“太过轻敌。该罚。自己去领三十杖!”
赏罚分明,这是九哥的原则。既便是身边最最心腹的属下,他也不会卖半分情面,为的是让他们长记性。
“是!”
“这件事,到此为止。”
“……”
“三天期待将至,她自会回去镇南王府。你们派人盯着镇南王府即好,有什么动静回来禀告!”
“是!”
西风离开。
十无殇一直在听,没有插话,等人走了,英气的脸孔上露着几丝疑惑之色:“九哥,在查什么?怎么突然对慕倾城感兴趣了?嗯,也不是突然,九哥好像一直在暗中关注这个人?”
这件事,他一直就想问。
“以后告诉你!”
九无擎不想说,简单干脆的结束话题。十无殇也不再问。
这时,苳儿急匆匆走了进来,徘徊在内门口,张口正要禀,十无殇已问了过来:“怎么了?”
苳儿恭敬的立在原地,温声回道:“是顺公公来了!要见两位爷,正在外头候着!”
她知道九爷不爱外人在自己作画的时候来打扰,他作的画,从不让别人看到,包括她——虽说她名义上是他的女人,但是,近身侍候他的却是东南西北四卫。她连红楼都不能走近。
九无擎手上已换了一支狼毫,正在空白的地方题字,听得这话,手一顿,重新沾了沾墨水,将画上人的脸一古脑儿抹黑了——这表示他心里极为不快。
来人败了九哥的雅兴,十无殇明白,也知道顺公公来绝不会有好事,却又不得不传来相见,微霁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让他进来!”
冰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静静的吩咐着,九无擎有本事将自己的情绪藏的深不见天,随手将桌案上的画,捏成一团扔到了废篓里——这举动却在告诉十无殇,九哥讨厌宫里来的那位。因为他们都清楚:来者不善。
苳儿小心的瞄了一眼有,应声去,不一会儿,一身青色宦官服的顺公公笑容可掬的进来,打躬作揖着:“两位公子都在呀!咱家奉皇上之命,前来送药。”
说着,自另一个内侍手上捧过一只镶银嵌玉的锦盒,亲自奉上。
这锦盒里放的是:续命之药。
待续!
☆、公子九无擎——迷一样的九公子
九
十无殇立即迎上去接过,见上面的封蜡好好的不曾动过,他还是剥开了蜡,揭开来看,验明无误后,才堆着官面上的笑说:“有劳有劳!顺公公,请坐……”
顺公公连忙推托摇头:“坐就不坐了,咱家还有事。皇上有话传下来……”
十无殇一正颜色:“公公请讲!”
“是这样的,皇上命两位公子五天后到猎场处置前些日子意图谋反的平家军叛首。至于今日,皇上命咱家过来是为了那个床姬,平姓余孽,一个不可留,也不配服侍公子,故请九公子将平薏交与咱家送去充当军妓,以避瓜田李下之嫌。”
最后几个字咬的别有意韵,那深深的眼珠不断的在察颜观色,似乎想寻一些可疑的蛛丝蚂迹。
十无殇听着只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冷笑,他知道:皇上这是杀鸡给猴看。
他瞟了一眼静静如石雕的九哥——九哥不会对任何人阿谀奉承,包括皇帝身边的亲信,但是,平薏归在他的名下,不管给不给,他都得说话。
银狼面具下,那双冰寒的眸子静如止水,也不与顺公公说得半个句,便安静吩咐了一句:“阿罗,去把人带过来给顺公公拿去复命!”
九无擎的神情淡漠,顺公公早已习惯,见瞧不出什么端倪,便笑着又打了几句官腔,随即离开,咚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内一阵沉默,无人说话,气氛有点凝重。
苳儿低着头,觉得有些喘不气来,心下明白,九公子这么一松口,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毁了,但是,这种事,谁也没办法阻止。包括九公子。
空气里,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擡头看,是九公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碰到了手边的绢纸。
他想出去——
九无擎的双腿有病,不能长时间站立,也不能奔走如风,很多时候要靠轮椅过日子。
苳儿想过去扶,才走近一步,九无殇便冲她摇头,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必!我想去听风阁找,谁都别跟着我——”
站起身的十无殇收回了想扶他的动作,静静的看着九哥,心,止不住的生疼。
一身墨衣的锦袍,玉冠束发,长身而立,打开门,一阵阵冰冷的寒风卷了进来,翻起男子走着银线的袍角,他扶着雕着莲叶的扶手慢慢的往下走去,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极艰难。
苳儿和十无殇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生怕他跌倒。
只短短一段楼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事,对于九无擎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楼口处,南风早已准备好精钢制成的轮椅候着,九无擎脱虚的坐上去,闭眼,由着他们在膝盖上复上厚厚的裘毯。
南风想给主子推车子。
九无擎挥了挥手,南风退下,侍到苳儿姑娘身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双手不住的抚着自己的腿,最后紧紧的抓着那给他取暖的裘毯,每根修长的手指,捏的骨节泛白。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是怎样一种心情,戴着面具的他,表情永远是冰冷而捉摸不透的。
精钢车轮碾着石子路往前而去,苳儿站在高阶上目送他离去。
九无擎只二十四岁,年少有为,意气风发,谁家少年不爱俊爽,何况,西秦的儿郎一个个皆爱策马如狂,而这位爷,不仅容颜尽毁,还不善于行,衣食住行皆得让别人侍候,难怪有时候性情会那么乖戾凶狠。
苳儿见过他性情大变的模样,可怕极了,满嘴鲜血,双眼发出幽绿的光,眼神是那么那么的繁杂:是忍隐的,更是痛恨的,透露着深深的绝望。
有时候,她很想靠近,可他总是用冷漠拒她于千里之外,又每每在背后护她周全。
九无擎身上透着太多古怪,而她太笨,研究不透这是怎样一个人。
待续!
☆、公子九无擎——初见九公子
十
公子府的地形是按着奇门遁甲之术布置的。
今儿个是东方若歆嫁过的第一天,一大早红妆楼里的姑娘们起身到楼下的厅室内吃早膳时,看到昨夜被领去温柔阁的两个姑娘被裹在锦被内横着擡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姑娘们结伴儿跟进房一起凑上去瞧,面无人色,半死不活,早已不省人事,两个嬷嬷将她们安置到床上,不小心揭开的被角裸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淤痕,布满整个娇嫩的肩胛骨。
东方若歆掩在窗台前,看到昨儿个还活蹦乱跳的女孩子被那个无耻的男人折腾成这副模样,嫌恶的恨不能立马跑过去把那家伙给阄了。
金凌也瞅了一眼,可以确定,十无殇是个蛮人,根本不懂何为怜香惜玉。
回到房里时,东方若歆愤怒的直掐罗帕,哼哼直骂,金凌则在边上沉思。
没能在房里多待,绮姑姑集合各位姑娘,说是带她们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告戒她们哪些地方可以偶尔出去走走,哪些地方不可以靠近,若明知故犯,发现后必严惩不贷。
走一圈后回来吃饭已是晌午,金凌借着尿遁,出去又四下查看了一番。
她天生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随便那么一瞧,脑海里便自动生成一张平面结构图,很快就明确了听风楼的确切位置,并且决定晚上夜探听风楼。
再次折回红妆楼时,金凌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冷血无情的九无殇。
***
公子府的花园很大,里面种满了四季常开的月红蝶,这花,属西秦特有,每月开一次,形似梅花,连味道也很像。
早晨进到这里的时候,金凌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沧国的梅林,那一片艳丽的红,漂亮的就像天上的红霞,一望无垠,美的不像话——
花树林里,有一条曲曲绕绕的小径,很平整,光滑如镜,全不似其他地方用的是防滑的质材。
起初时候,她没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等见到九无擎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方便他的轮椅在道路上滚动。
金凌听说过,这个男子,脸孔是丑的,心是黑的,至于腿,那是残的,总的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出入时都是乘马车,咸少人能看到他戴面具的模样——见过他真面目的,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道听途说,多半不能全信,九无擎也许是有腿疾,但走几步、站一会儿并没有问题,当然,杀起人来更是干净利索。
***
已是近中午,园内并没有奴婢侍候,男子站在花树下,背向着她,两人之间,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她站在转弯处的凉亭前,眼角一瞥,瞥到了这么一道风神玉立的身影。
看身姿,真的俊拔风~流,如墨的发丝在风中飘零,衣袂飘飘,风过,落瑛纷纷,如雨——如此景致,如诗、如画,极美。
而画中之人,穿的是一件墨色的锦袍,单看那料子,定是衣锦阁里出来的。那衣锦阁在整个龙苍大陆都有分店,织造的全是上等的缎子,有些衣料极为的稀罕。据说老板是九华沧国人,阁中有很多绣娘制衣师傅皆是从九华带来的,万里奔波来到这里,同时带来了先进的织造技术。
衣锦阁的衣裳有着九华的风骨。
金凌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墨色的衣袍,因为父亲喜欢,更因为母亲女扮男装的时候,最酷爱墨袍。
待续!
☆、公子九无擎——无情九公子
十一
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看到一个穿着家乡气息袍子的男子,心下竟倍觉得亲切。
好吧,她承认,那样一个高大俊秀的身影,和父亲很像,都满带落寞和沧桑的气息——父亲也爱临立栏杆,在寂寂无言中念想自己早逝的发妻,眼前的他,是不是也在借花思人?
等看到淹没在九秋香丛下的那把精钢轮椅时,金凌才知道这人是九无擎,才升起的亲切便在诧异中化作几丝异样的好奇。
也许是在好奇他长的怎么样,又或许是在稀奇他怀的是怎样一种心情。
正当她静立睇望之时,红妆楼那处响起了女子惊恐的尖叫,平静被打破。
金凌向西边的园径上望去,一片碧青碧青的矮灌木丛外,九曲十八弯的廊道上,一个床姬装扮的少女惊惶失措的往花园冲进来。
她跑的极快,似乎是练过功夫的,身后紧追不舍的是公子府的侍卫,一边跑一边叫:“平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