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无声地分开一条通道，如同摩西分海。

没有人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太大声。

宋长安停在D-114面前，居高临下。

阴影笼罩下来。

D-114抠衣服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

但他没有抬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缩。

“编号D-114。”

宋长安的声音毫无波澜，冰冷如合金碰撞。

D-114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兔子。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是系统日志里描述的那种标准化的“惊惧与服从”混合的表情，眼神慌乱地扫过宋长安胸前的徽章，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

“是…是！监管者大人！”

“站起来。”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D-114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动作笨拙，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虚弱。

他垂着头，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不敢与宋长安对视。

宋长安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他。

生理指标：心跳加速（符合恐惧应激），呼吸急促（符合恐惧应激），皮肤表层温度微降（符合恐惧应激）……

一切都完美符合“伪心声”系统对“面对监管者权威”的标准反应模板。

但宋长安的注意力锁定在D-114低垂的眼睑上。

在那浓密睫毛的遮挡下，瞳孔深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掠过？

不是恐惧，不是谄媚，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高速运转的……计算？

或者说是……扫描？

如同冰冷的仪器在读取信息。

这感觉转瞬即逝。

当D-114因为宋长安长久的沉默而忍不住再次抬眼偷瞄时，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档案照片里的空洞和麻木，只剩下程序化的惶恐。

“虚假之影……”

宋长安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吐出这四个字。

他的声音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某种特定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频率。

D-114猛地一僵！

不是那种被命令吓到的僵硬，而是整个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伪装出的惊惧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种近乎本能的、难以遏制的惊骇取代了程序化的恐惧，从他眼底深处炸开！

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极致，又猛地放大，仿佛看到了比眼前这位冷酷监管者更恐怖的存在！

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抽气声。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脚跟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个反应，强烈、突兀、且完全超出了“伪心声”系统所能模拟的任何标准应激反应！

活动室里死寂得可怕。所有D级人员都屏住了呼吸，连系统广播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他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角落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

宋长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找到了。

那个被系统完美覆盖的“真实”瞬间，那个被“虚假之影”这个关键词强行从程序化麻木中炸出的……

核心！

“伪心声”系统提供的“惊惧”是模板化的，是程序生成的“表演”。

而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骇，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被程序完全模拟的、对“虚假之影”这个存在本身的……恐惧！

D-114认识这个词！

或者说，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对这个词有着本能的、刻骨铭心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