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岚搭在她热热的手臂上，顿时感到一阵温暖，他去极寒之地取冰魄刀好几日，以为早已习惯了寒冷，可就这么一丝丝的暖意，竟然让他渴望起来。
“师姐，我是不是总在做无用的事情。”他吐息，气息与冰凉的空气一接触，瞬间化成浓浓的雾气。
“你别多想，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在心里，你就安心在上清宫养你的眼睛，等我回来，我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若你的眼睛治不好了，我来当你的眼睛。”
当我的眼睛？
季青岚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他淡淡的应了声「好」，可心里却止不住狂喜。
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师姐以后能长长久久的陪在他身边，他这眼睛，也不算是白费。
褚灵将季青岚安顿好，便急冲冲地跑向思玄殿了，思玄殿虽说是重建了，但看上去与原来的也没什么分别。
“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褚灵气喘吁吁道。
叶云眠见她脸上又重新戴回那金色面具，眉头微微皱起。但见她蹦蹦跳跳跑到眼前时，心里气又消了。
“不急，说。”
“您还有剩余的仙气吗？季师弟为治好的我脸去寻冰魄刀，结果眼睛被伤了，您可以用仙气治好他吗。”
刚消下去的气又蓦地一下窜了上来，他道：“你何时和季青岚关系如此之好了？”
“他与我一起进的上清宫，关系自是与旁人要好一些的。”
好一些？这几个字有点小小的刺激到叶云眠，天水，祁渊那些让他厌烦的脸不自觉在他的眼前闪过，现在又多了个季青岚？
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他道：“你当仙气是路边的石子吗，能入体治疗的仙气要比一般的仙气更加温和也更难凝练，这些仙气为了治好你的脸我已经用完了。”
“啊...好吧。”褚灵扁了扁嘴，低垂的眼眸中显出失落。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叶云眠迟疑半响后还是于心不忍。
“不过既然他是为了你受的伤，我也不想你对他有什么亏欠之情，待日后我凝练出来了就帮他治疗吧。”
“谢谢师父！”褚灵闻言，笑逐颜开。
见她笑了，叶云眠嘴角也微微扬起，他直接握住她的小手道，“跟我来。”
他将褚灵带到了思玄殿的后院里，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辰，满树红艳的梅花与落日余晖交杂在一起，整个后院像是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而与这淡雅闲情的旷世美景格格不入的是，院子中央摆着一个冒着水汽的打边炉，铜炉旁围着一堆五花八门的小菜。
荤得有猪肉羊肉牛肉肥牛，素得有娃娃菜小青菜卷心菜大菠菜。
打边炉里的水已经煮的沸腾，就等着鲜嫩的食材往锅里一扔，涮个十几秒后，在蜜调酱料里搅一搅，食材的鲜甜和酱料交杂放入嘴里，成就一场舌尖盛宴。
褚灵闻到炉内飘出的阵阵香味，吞了口唾沫。
不是，叶云眠这几千年不会是光研究什么吃的了吧，连打边炉都会弄啦？
看着褚灵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叶云眠脸上笑意更盛了，他柔声道。
“这几日肃清了上清宫的毒瘤，你功不可没，这就当作是你的庆功宴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
褚灵眼睛里已被各种各样的食物充满，她撸起袖子，对着铜炉就是一顿猛涮，眼看荤食见底，两人吃得只剩下一块还未开涮的肥牛。
“师父，最后一块肥牛咯，谁能抢到便给谁吃。”褚灵把肥牛扔进了锅里。
叶云眠眯了眯眼：“好。”
话音刚落，两人的筷子便同时插入炉中，几经激烈的波折抢夺后，那块肥牛最终落在了叶云眠的筷子间，他夹起鲜嫩的肥牛，在锅边抖了抖，一时香气四溢。
褚灵舔了舔嘴唇道：“师父好筷法，徒儿甘拜下风。”
叶云眠笑了笑，在她遗憾目光下把那块肥牛放到自己的嘴边，突然筷锋一转，肥牛竟又送到了她的碗里。
“我忽然觉得有些饱，还是你吃吧。”
褚灵眉头皱了一皱，心中有些不爽，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挑刺。
“唔。”她侧头想了一下：“我不吃，士可杀不可辱，既然筷法不如你，哪有接受你施舍的道理。”
“想来你也是吃饱了，竟也能受得住肥牛的诱惑了。”
“我何时，是那样受不住诱惑之人了？”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唇角浅浅地流溢出一丝笑意，双眼定定看着她，不再言语。
——
待收拾好打边炉，夜已经深了。
打边炉虽好，但缺了一味好酒，吃起来总觉得不对味，她好想喝南域酿的桂花酒呀。
褚灵坐在梅树下的秋千上，叶云眠让她等等，不知道是在等些什么。
风渐渐停歇，大雪却忽然纷纷扬扬而下，犹如漫天的飘絮一般，落在树枝之上。
她对于这漫天飞雪，早已是见惯不惯了，她之前是讨厌雪天的。所以才定居在南域，如今在北域待得久了，身子倒也不如从前怕冷了。
她静静地望着这场雪景，倏忽一抹小光点忽闪忽闪地闯入她的眼中。
她闭上眼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叶云眠正走着，他左手捏着一根小小的烟花棒，右手护在烟花旁边，不让它灭了。
他迎着风雪，不疾不徐地走到褚灵身前。
烟花熠熠生光，褚灵怔怔地把这一小簇烟火望着，幽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这月色中唯一的闪光。
“好看。”
烟火棒随着时间消逝，它也越来越短，风雪似是看不惯她这么开心，又下得更大了，大把的雪花卷着风把那簇烟火熄灭了。
“还没看够呢。”褚灵遗憾道。
叶云眠眉眼中浮现出几许笑意，他变出了一根新的烟火棒，放在褚灵手中，将火折子往烟火棒上一点。
嗞得一声，烟火冒出，绽放光芒。
63章烟火人间
褚灵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真好看。”
可刚高兴没多久，狂风吹起，又卷走了这来之不易的烟火。于是，叶云眠只能再次重复以上的步骤，又点了一根，放在她的手心。
可这风雪真心是要与她们作对，她们点一根，便灭一根，点一根，便灭一根。
气得褚灵差点从秋千上跌下去，她撇了撇嘴道：“罢了，没这个命，不看了。”
“还有一根，最后再试一次吧。”叶云眠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与褚灵道。
此物一出，瞬间照亮了周遭的黑暗，它的形状大小与之前的烟火棒无异，可通体流转着五彩斑斓的光，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点燃它。
“哇，这是什么烟火棒？怎么可以这么漂亮？”褚灵接过它，有些期待得问道。
叶云眠脸上笑意更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点燃了一根火折子。
“等我点了你就知道了，你做好准备哦。”
“等等等。”褚灵像个孩子一样满怀憧憬，她重新摆好身子，背对风口，又用手小心翼翼的护着。
“好了，来吧！”
火折子接触到烟火棒的那一瞬间，烟火如期而至。只不过她欣喜没多久，烟火便又淡了，只飘出缕缕轻烟。
“看来我今日是没那个好命看到这小小的烟火了？”她无奈地垂下手，算是放弃了。
“擡头看看。”叶云眠凑到她耳边轻语。
褚灵应声擡头，就在擡头的那一瞬间，对上了叶云眠那双含笑的眼。
只听一声脆响，一股火光从黑暗中冒出来，那是无垠长夜的尽头，挑破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那是永恒风化的寂静里，所诞生的第一响。
整座夜空瞬间被绚烂的花火点燃，花火在他头顶盛放，照出一整个祥和喜乐的世界。
褚灵看到了初升朝阳，看到了早间晨露。看到了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看到了晚风沦陷于赤枕的爱。
短短一瞬，她好似看遍了尘世间一切的美好。
她只觉一颗心被满满的幸福感包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股又一股如阳光般温暖的力量在不断的修复着她的伤痕累累的道心，她的眼角有泪盈出，那是喜极而泣的泪。
褚灵低头抹去眼角的泪，这时她才发现手中握着的烟火棒早已消失不见。
“它叫「烟火人间」。”温和清朗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她擡眸，目光缓缓笔直。
叶云眠白袍映着火花，眼眸闪着星光，她一时间竟看的有些痴了。
“很好听的名字。”她怔了一会，缓缓的说道。
漫天的烟花如同倾泻而下的星幕，可他却丝毫不逊色于这漫天烟火。
一簇又一簇，一瞬的灿烂夺目，而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刹那芳华，如旧梦一场。
此刻，她们的眼中只有彼此美好的模样。
“谢谢师父，我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若是你喜欢，我天天陪你看烟花。”
这熟悉的话，让褚灵又想起了那片如火般的晚霞下，一个少年对着她的承诺。
若是教主喜欢，我便天天陪教主看晚霞。
那时的少年不像现在般稳重，还带着一丝稚气未脱的少年气，他总是很轻易的对自己做出承诺，而那时的她也笃定所有的诺言都会实现...
念至与此，褚灵嘴角的笑容有些凉，她慢悠悠回应道。
“如此美好，只看一次便足够了，如同承诺，许的多了就变成谎言了。”
叶云眠有几秒没出声，过了一会儿，他道：“来，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一齐踏上了剑。
飞剑在云中穿梭。“慢点，慢点。”
还沉浸在旧日时光带来的悲涩中的褚灵，被呼啸的冷风猛的吹回现实，冷风如刀呼呼的往脸上刮去。但脚上的剑却没有半分慢下来的征兆。反倒是越来越快，吹的她五官乱飞，吹的她东倒西歪。
想要不摔下云层，只能紧紧抱住驶剑之人。
叶云眠感受到环在腰间的臂弯，唇边笑意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脚下剑却迟迟不慢下来。
不知飞了多久，她们落在一处海崖上，崖高数百丈，直直刺向苍穹，崖下是汹涌的浪潮，崖上是触目可及的皎月。
褚灵一擡手仿佛就能摸到月亮，清冷的月光如雨般落下，周围的灵气正在似海浪般翻涌。
“仙茶会开在北海之上，虽然这次的试炼不一定会出现比试，但多准备一手也没错。”
叶云眠平静的看着翻滚的海浪，说到北海两字时，眸子侧睨她。
北海？
褚灵抿紧唇，鼻子里沉沉出了口气。
居然是她折戟的北海吗？命运还真是奇怪，让她葬身与北海，又予北海之上送她一场仙茶机缘。
“师父可是要传我仙术了？”褚灵道。
北幽的术法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黄品为最低，天品为最高。
但北幽已经数千年没出现过天品功法了。所以大家现在都不用天地玄黄来判定术法品阶，他们更喜欢用秘术，禁术，仙术来称呼术法的强弱，对应着黄，玄，地三个品阶。
普通修士一辈子修得一种秘术就已是不错了。至于禁术只存在于一些凡俗大宗，比如北幽第一宗——玄鸣宗就是凭借着十八种禁术傲视北域的。
仙术的话，只能七大仙宫才能会拥有，褚灵在上清宫中凭借着上清子的身份能看到上清宫所有的秘术和禁术。但唯独看不到仙术，因为历代以来，非宫主不能修行仙术。
“嗯，上清三大仙术，其中之一很适合傍水而战，刚好它修炼的门槛就是化神境，此术名「海上明月」”
叶云眠眼神一凝，眸中亮起一弯明月。与此同时，他的背后也升起了一轮明月，他擡手向下一点，身后明月银光大作，崖下翻涌的海浪瞬间停滞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