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您要回宁江郡?”最先问出的是宁文睿,神情中既有惊喜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担忧,矛盾得眉头都纠结在了一起。
“你回郡城会试,祖父送你回去,顺便入宫回禀公事。”
宁文睿天生就是块读书的料,厉先生花费无数心血,让这孩子短短七年内顺利取得举人功名入宁江郡会试。
会试需在宁江郡内举行,由于宁妨大名,不少人都等着一睹宁文睿这位边南三元之姿。
本来上个月商议是由厉先生与宁于岳护送宁文睿,宁妨的加入实属突然。
宁妨身体有恙,朝廷在这段时间同样出了不少大事。
建隆帝身子每况愈下,听杭之为消息,人已经无法下龙塌行走,朝廷政事更是无心处理,成天派人四处寻找什么神医救命。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下子别说是朝廷内,就连满城百姓都知道皇帝……命不久矣了。
可想而知,因为这个消息会引起多大动荡。
朝廷内太子母族最先发难,控内阁独揽大权,意欲借由太子之口提升其自身势力。
随后朝廷忽然之间冒出许多应和之声,宫内蛊惑太子的宫女太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太子因此对杭之为也生疏许多。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北方边境又出幺蛾子,内阁奏折堆得跟小山一般。
杭之为内忧外患忙得焦头烂额。
而宁妨就在这时收到了来自建隆帝亲笔所写的书信。
这是一封求救信,求得是宁妨入宫救命,救得是病入膏肓的建隆帝。
宁妨看完信就知,建隆帝终于动了。
等了四年罗丈青都没动作,这一回让他回郡城,恐怕面临的不仅仅是阴谋,还有……那老道人的阳谋。
宁妨本可用身体有恙继续拖延,反正信中用得也是征询之意。
但要面对的总该面对,对宁妨来说是如此,对日后的南阳侯府来说同样如此。
“祖父同行当然好,孙儿还巴不得呢!”宁文睿连忙道。
宁于泓皱眉,细想一下发现官衙近日并未收到朝廷官文,宁妨说是奉命回城让他不由从中嗅出了几分不对劲。
刚无声张了张嘴,就见宁妨擡手一摆:“那你收拾收拾,后天咱们就启程,朝廷公文想必这两日便能送到。”
“……”
一锤定音。
阻止的疑惑的都不敢再多言,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思各异,连嘴里吃得是什么都没品出个味来。
宁妨倒是吃得有滋有味,期间还抽空训斥了几句宁于墨。
***
一驾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宁府门口,送行的众人围在门口,听孙氏细细叮嘱着宁文睿一些生活琐事。
宁妨就在这时从大门走出,一袭黑衣更显得他脸色苍白。
宁于泓走上前去,一脸忧心忡忡地又提出:“我随父亲一同前往吧,路上好服侍您。”
“不用!”
宁妨拒绝得很干脆,不等其他人来关怀,提步就上了马车。
但随后他身形一怔,慢悠悠地转身坐到了车辕上。
“你们过来。”
被喊上前的正是宁于墨四兄弟,几人围到马车前,入目便是宁妨头顶白丝在阳光在灼灼闪耀。
四人心底同时咯噔一声,盯着那缕缕白色齐齐失了神。
往日隐在黑发中的白发不知何时调转了过来,黑发再也掩盖不住那片白色冒出。
“我走后,侯府就交给你们了。”
“……”
没人搭腔,目光依旧停在白发上不得动弹。
幽幽的叹气声在托付中缓缓结束,宁妨想擡头看一眼孩子们,最终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明明只是临行前很正常的一句话,却惆怅得叫人失魂落魄。
四人神情奇怪地折身往回走,不过几步路却频频回头了无数次。
这时就见宁城又被宁妨唤了过去,两人轻声说了些什么话,声音太小无法听到。
“让老奴跟着侯爷一起去吧!”
交代完,宁城却不愿意离开,愁眉苦脸地站在马车边又请求道。
入南阳侯府几十年来,这还是头次宁妨远行没有带他随行,宁城心中不安,这两天根本就没合眼过。
可宁妨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别忘记了我的交代。”
“老奴记下了。”
知道无法说动宁妨,宁城只得抹着眼泪应下,而后静静退到了一边。
孙氏终于嘱咐完宁文睿,催促着孩子赶快上车。
宁妨也在此刻掀开帘子进入车厢,彻底绝了众人注视着他的目光。
宁文睿钻进车厢,满脸幸福地依偎到宁妨身边,看祖父点头,擡手拍了拍车厢。
“启程吧!”
车轮咯吱作响,缓慢地转动着朝前滚去,半阖着眼皮的宁妨突然睁开眼,侧身掀开了帘子。
门口大大小小的宁家人都还在注目着马车离。
忽然就见宁妨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右手使劲朝众人挥了挥,笑容灿烂地大喊了句。
“再见!”
喊完不等众人震惊的神情展露,快速缩回身子,脸上转瞬又恢复成了沉静模样。
就让真正的宁妨道一声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