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平安(2 / 2)

空笺 走走停停啊 1673 字 4个月前

他伸手拉过她右手来,把那枚戒指套上她手指,他想,要试试大小。她顺从的,手指修长而柔软。

他们同时低头看着。

他正在欣赏,他精心挑选的样式,戴在她手上,果然很美。却忽然听到她低语,“放了他吧!”

他心脏像是被她狠狠攥了一把,连指甲一起嵌进他心房里,又狠狠拔出来,一阵绞痛。

他停在那儿一会儿,无声的把戒指摘了下来,放回盒子里,欠身放在身旁的台面上。再擡头时,他上前来一步,眼神盯着她柔婉面容,是他从初见时就喜欢的样子。

他眼神缓缓移下来,是太喜欢她了,在一些要紧事上,总是近乡情怯。他擡手扣住她肩头,一手解她大衣的衣扣。“云澜,”他低声时带着不明的狠厉气,他也自己知道。“你有过孩子,该知道男人想要什么,”他解开她大衣,又接着去解她长裙领口的向阳花纽扣。手指触到她温腻的颈上皮肤,他心空了一瞬,指面流连,进而低头吻上来,吻在她淡退的,当年留下的那道伤疤上。

陌生男人的气息,气势汹汹裹挟而来,她下意识的擡手挡在胸前,触到他衣襟时,又蓦然清醒,想格开他的念头紧紧收在手心里,用力握在五指之间。

他敏感异常,感觉到她手上一点推拒的,转瞬即逝的力度,心里一凉。可他偏不停下来,她是不喜欢么?不是嘴上一直说喜欢么?他手臂用力收紧把她压到胸前来,她颈间暖热的香气氤氲诱人,心爱的人果然有别人不能比的吸引力,他恨不能上手撕开她领口,就地尝尽她滋味。他腾出一只手,克制着想抱她去沙发上。她一离了他双手的束缚,马上后退了半步,本能地想同他来开距离。

他才看清她惶恐的眼睛,里面射出的光,像利刃扎在他的真心上。他从来明白,在不爱的人眼里,一颗真心最不值钱,同地上的一粒玻璃珠子没什么分别,踩碎了也不心疼的东西。

他被她这半步的距离,踩碎了真心。

“六叔……”她被他亲乱了头绪,一开口,还是这样叫他。

在她心里,他就只是这个称呼。

他骤热之后的寒凉,眼里一下熄了光。他们这样相对着,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凉透了,伸手来想替她系上领口的衣扣,她警觉地,控制自己不能后退。靠得这样近,她的细微动作,他一目了然。她才发觉,他没有再做什么,只一粒粒扣上她大衣的衣扣。有一粒纽扣被他拉扯间松脱了线,他此时一碰落在他手里,他定定静止了一会儿,收进掌心。

她惊讶看他,他始终低垂着眼帘,没有擡头。“叫阿钟送你回去。”他极低的声音,理好她大衣,背过身去朝着窗外,再没说话。

她望着他背影,身上还在微颤,并未多想,裹紧大衣,推门而去。

她真的走了。他听着她飞快下楼的脚步声,却忍不住转头来张望,但什么也没看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订婚戒指还摆在他手边,火红的盒子像燃着一团火,熊熊的,焚烧着……他擡手抓起来,狠狠砸在南墙上,“砰”的一声,不知砸碎了什么。

其实,非寅动用了力量,并没有查到愈存的行踪。大概是毓征忽然改变了计划,扰乱了所有人的猜测。他坐在村舍的屋檐下,借着天光看到报纸上,云澜订婚的消息,他又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伸头往里屋张望还在昏迷着的怀承,他不自觉的把那份报纸对折再对折,像是怕被人发现什么。

素钦年底的日子,热情高涨的三天两头往六叔西郊的家里跑,敦促他把订婚宴的日子敲定下来。不想,六叔忽然没跟任何人说起,就去了天津,连阿钟也带走了。她扑了空,匆匆回家问云澜。

云澜沉吟着许久没擡头,她盯着她侧脸等她回话儿,才突然发现,她竟瘦了这么多,短短几天里,轻减了不止一圈,整个人像能随时飘在风里。

他们这桩婚事就此拖延下来,因为男女主人都不热心,周围的亲朋倒是上心了一段时间,也终于被他们两人的冷漠浇灭了热情。准新郎只身北上,再没回来;准新娘无声无息,也从不追问。

时局也愈加混乱,物价飞涨。码头大批的日本侨民撤走之后,以为就此会消停下来,其实也并没有,街面上重新站满了警察和士兵。

“听说又要开战了。”阿春和厨房的小张说闲话,站在太阳地儿里晒暖儿,两道人影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

云澜在惶惶的焦虑里,等一封来信,总是等不到,她熬得油尽灯枯。宏恩的办公室里,云澜坐在原来愈存坐的位置,庄教授觉得那座位的朝向不好,特地叫人换到床边去。于是她常常坐在日光里,听教授看完了报纸之后的长吁短叹。

终于有一天傍晚,秘书处送来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聂医生,香港的来信。”

香港!是茉莉的来信。云澜接在手来,拆看,心里有一点失望。然而马上,她眼睛里燃起了光。信纸上的字,不是茉莉写的,每一个字,都是邝毓征的笔迹,她认得。

信上,是一段手抄的平安经,落款留着光孝寺的签印。

平安经!她垂眸看着,信纸微微地抖,微微地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