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寅更加不客气,擡手挽着云澜下台阶,冲她道:“你这裙子颜色,老了十岁!”
云澜挽着他臂弯,翘着嘴角,“嗯,都是为了称你!瞧我这一片苦心!”
“哼!”非寅转头来狠狠剜她一眼。
原来非寅嘴里说的小宴会,就是庄教授收到请帖的那场慈善晚宴。云澜原本排斥这样的场合,怕沉闷。如今有非寅带着,听他一一细数眼前这些宾客们背后的故事,比听说书还有趣。她边跟着非寅,边悄悄和他说:“庄教授原本接了请帖,想让我代替他来的,我说有事推掉了,回头让他知道,准会觉得我两面三刀。”
“他都没来,哪里会知道,怕什么!”非寅头都不转,觉得云澜真是杞人忧天。
云澜听了,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做人真应该像六叔这样……
这场晚宴,照着西式习惯来的,因为几家外国公司的驻华代表都来出席。非寅有一会儿,被人簇拥着寒暄碰杯,云澜悄悄转到一边,看到一处中式点心的桌子,自己拈了一片云片糕尝尝,还没送到口里,被后面赶上来的非寅伸手拿掉了,他凑到她耳边提醒:“别吃这家的米糕,点心师傅手艺差,甜得齁死人,当心黏掉牙!”
“哦,是么!好险好险!”云澜马上离开那盘云片糕,退开两步。
非寅仍旧把她手臂拉在自己臂弯里挽着,边走边问:“是饿了么?”
“嗯,”云澜诚实的点着头,跟六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我从办公室出来,早就饿了,比不得你们富贵闲人,个个脑满肠肥。”
“瞧你说的,我并没有那么胖……”非寅不满地撇嘴,却悄悄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转头道:“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咱们到楼上休息室坐一坐,等你吃好了再出来。”
“这样不失礼么?”云澜拿不准,直言问他。
他哼哼着在鼻子里笑了笑,径直挽着她上楼。这么点小事在他这里都不算失礼,他没在休息室里架起火堆来烤羊腿,就已经算是非常守礼了。
边上楼,他边谆谆教导云澜:“要勇于冒险,冒险是这世上最好玩的事情。”
她果然跟着六叔来冒险,几间独立的小间,放着等会要拿出来竞买的珠宝古董。非寅不等人通传,自己开了一间走廊底的房间,拉着云澜,在里面等着吃浇头面。
云澜才坐下,就发现,他们这间是和隔壁间通着的,一扇小门之隔。她好奇,等面的功夫,趴在那小门的玻璃窗口上看。
非寅坐在那边沙发上不动,吓唬她:“小心看到不该看的!”
“都有什么不该看的,你说说?”
“养父逼死干女儿、姨太太和车夫有染、女明星背着人抽大烟……”他懒洋洋的列举,张口就来,都在嘴边。
云澜转头来盯着他眼睛,“六叔,你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了。”
“说书的哪有我说的一半好。”他一摇头,不屑的语气,又紧着问:“你究竟看到哪一出?”
“戏班子化妆,几个小戏子正对戏呢,五彩斑斓。”云澜答,笑嘻嘻的。
“哦,是了,这儿是临时划给演出人员的后台,咱们借了人家的地方。”他想起来了,说话间,伙计送了面进来,搁在茶桌。
非寅招呼她:“快来吃,焖肉面和黄鱼面,你要哪一碗?”
云澜走过来,“六叔你也吃呢?”
非寅举着筷子的手僵在那儿,“怎么?我已经脑满肠肥到不准吃面了!”
呵呵,云澜笑着坐下来,和蔼地鼓励他:“没有没有,你吃吧,我要这碗黄鱼的。”
他看着她,她一边吃,一边还在笑。
“让我尝尝你这碗。”他没好气地说,也没等她同意,伸了筷子去夹云澜碗里的一大块黄鱼肉。
“哎,不准夹这块,”云澜马上反对,拿筷子挡住他。
非寅哪里肯退让,他最懂两人吵架的乐趣,尤其是和云澜。他偏要夹这一块,同她比比谁用筷子更灵活。
正是角力的时刻,结果云澜手上一错劲儿,非寅的筷子飞出来,连着那块鱼肉飞在云澜衣襟上,油花溅了一片。
“哎呀,”云澜赶忙放下筷子,低头来看。
非寅也忙停手,顺手抽了自己胸前口袋里的手帕出来,绕过桌子,俯身来看她衣裳。也伸手替她擦拭油渍。好在她刚刚上楼时想着不在外场,就把一件短外套披在礼服外面,此时正是这件外套上沾了油花。
“这下好了,衣服也叫你弄脏了,索性这身礼服的钱我也不还你了,全算在你头上。”
“你想得美!”非寅低头在她身前,给她帮忙,“非但衣服的钱,连这两碗面的钱,你也别想逃掉。”
“六叔你真是好算筹!”
“我们做商人的嘛,眼睛里只有钱!”
他们这里说着话,房间门被推开了,白露同愈存快步走进来,看见他们时白露还在抱怨:“今天给的化妆室这样小,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他们同时停住,白露望着非寅,愈存望着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