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炮踩着老铁匠铺门前的青石板时,怀里的《器具验药录》正随着脚步轻轻颤动。孙子扛着验药箱跟在后面,紫铜药碾的碾杆从箱盖缝隙里伸出来,像根探出的触角。“爷爷,铁匠铺的门咋关着?”小家伙突然停下脚步,手指着门环上的铁锈,“昨天还好好的,不会是被人砸了吧?”黄三炮往门缝里瞅了瞅,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像首杂乱的曲子:“是老铁匠在忙,”他从墙根捡起块碎铁,往门上一敲,“你听这回声,脆中带沉,说明里面有好事。”
门“吱呀”开了,老铁匠的黑脸上沾着铁屑,手里的铁锤还冒着热气。“后生你可来了!”他往铺子里拽黄三炮,火炉里的火苗“呼呼”舔着个铁坯,“我照着书上的图打了个灶门,你看这纹路对不对?”铁坯上錾着九个圆孔,孔边的花纹像九片杜仲叶,黄三炮伸手摸了摸,指尖被烫得缩回来:“是这道理,”他指着最中间的圆孔,“这是‘君位’,得用云台山的赤铁矿,其他八个‘臣位’用普通铁就行。”
突然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穿蓝布衫的药材商老王跳下车,车斗里的麻袋堆得像座小山。“黄师傅,”老王往地上卸麻袋,袋口露出的赭石碎块滚出来,在青石板上留下红痕,“你要的‘代赭石’我给你弄来了,就是价钱……”他搓着手嘿嘿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药渣,“比市场价贵三成,谁让那姓赵的把矿都包了呢。”
孙子突然掀开麻袋,抓起块赭石往验药箱上一磕,石片碎成三瓣,断面的红纹像血丝似的:“爷爷说正经代赭石断面有‘血筋’,假的只有土黄!”小家伙举着手机拍碎块,“大家快来看,这就是造九转炼丹灶的关键材料,有人想垄断抬价!”老王突然捂住他的嘴,往黄三炮身后瞅了瞅:“小声点!那姓赵的眼线多,被听见没好果子吃。”
黄三炮把赭石扔进火炉,矿石遇热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的红烟在铺子里盘旋成圈。“这是‘钉头赭石’,”他用铁钳夹起烧红的矿石,表面的红点像星星似的闪烁,“最适合当灶心,能让火候‘沉而不浮’。”他突然往矿石上撒了把盐炒杜仲粉,粉末遇热竟凝成层金膜,“你看这反应,真赭石能引药气入火,假的只会让药粉变焦。”
新出现的穿长衫的老药农背着竹篓从后门钻进来,篓里的草药冒出些枯黄的叶子。“炮哥,”老药农往火炉边凑了凑,冻得发紫的手里攥着块黑石头,“我在野猪岭挖到这玩意儿,你看能不能当赭石用?”他把石头往地上一摔,碎块里嵌着些银白色的细沙,“这叫‘磁石’,能吸铁,就是颜色深了点。”
老铁匠突然抡起铁锤往磁石上砸,火星溅在药农的长衫上,烫出个小洞:“胡闹!赭石是重镇安神的,磁石是潜阳纳气的,能一样吗?”他从墙角拖出个木箱,里面码着些奇形怪状的矿石,“我托人从采石场弄了这些,都试试能不能代用。”黄三炮拿起块绿莹莹的石头,往黑陶药罐里一扔,药汁顿时变成墨色:“是孔雀石,有毒!”他把石头扔进火炉,绿烟冒出来时带着股甜腥味,“这玩意儿能让药材变味,比没有还糟。”
老王突然指着门外,三个穿黑背心的壮汉正往这边走,手里的钢管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是赵家的打手!”老王往桌底钻,“我说他们咋突然肯卖赭石,原来是想盯梢!”黄三炮把验药箱往火炉边一挡,紫铜药碾的盖子“当啷”弹起来,正好撞在冲在最前面的壮汉膝盖上:“你们老板呢?”他用铁钳指着领头的刀疤脸,“让他自己来谈,别派些杂碎跑腿。”
刀疤脸往火炉里吐了口唾沫,火星“滋”地灭了个:“赵老板说了,要么花十倍价买赭石,要么就别想造灶。”他踹了脚老王的三轮车,麻袋里的赭石滚出来,在地上撒了片红,“这矿是我们赵老板承包的,想断货就断货,你们能咋地?”孙子突然把磁石往壮汉的钢管上一贴,钢管竟被吸得歪歪扭扭:“爷爷说这叫‘以石克铁’!”小家伙举着手机边拍边喊,“大家快来看,坏人的钢管被我们的石头治住了!”
老药农突然从竹篓里掏出把草药,往火炉里一扔,浓烟顿时弥漫开来,带着股辛辣的气味。“这是‘排风藤’,”他拽着黄三炮往后门跑,“能呛得人睁不开眼,快跑!”老铁匠抡起铁锤往横梁上砸,铁链吊着的铁砧突然落下,正好挡在门口,壮汉们撞在铁砧上,疼得嗷嗷叫,钢管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跑到后山的老槐树下,黄三炮突然停下来,往树洞里塞了把盐炒杜仲:“这树能藏药气,等下回来取。”他捡起块磁石往老药农手里塞,“你这磁石虽然不能代赭石,但能验药。”他指着远处的采石场,“正经赭石不会被磁石吸住,假的混了铁屑,一吸一个准。”药农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有种‘赤石脂’,颜色和赭石差不多,就是质地软点!”
日头升到头顶时,众人躲在山洞里翻《器具验药录》,书页上的“配伍图”画着九种矿石围着中心的赭石,像朵绽放的菊花。“书上说‘君药不可代,臣药可互替’,”林溪指着图上的注解,“赭石是君,必须用真的,其他八种矿石可以找替代品!”她突然指着“臣位”的一种矿石,“这是‘禹余粮’,我记得药材市场有卖的,价钱便宜!”
老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了后脸都白了:“市场的禹余粮被人买断了,也是赵家干的!”他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叹气,“这是赶尽杀绝啊!他们连替代的矿石都不让我们用!”黄三炮突然抓起块磁石,往洞壁的岩石上一贴,石屑簌簌地掉下来:“你们看,这山洞的石头能被吸住,说明含铁矿!”他用铁钳凿下块岩石,往火炉里一烧,红得像块小太阳,“这叫‘代赭石’的‘代’,老祖宗早就教过我们怎么变通!”
老铁匠突然捶了下洞壁,回声在洞里嗡嗡响:“我知道了!”他指着岩石的断面,“这石质比赭石松,正好能透气,做灶门的‘臣位’最合适!”他掏出粉笔在洞壁上画灶的草图,“中间用我们买的赭石当君,周围用这洞石当臣,君臣配伍,效果说不定更好!”老药农往岩石上泼了勺山泉水,水珠在石面上凝成个圆,久久不散:“这石性温润,比赭石还适合引药气!”
刀疤脸带着人突然堵住洞口,手里的钢管在石壁上敲得咚咚响:“我看你们往哪跑!”他往洞里扔了个烟雾弹,黄三炮眼疾手快,用验药箱的盖子一挡,烟雾在箱盖下回旋着散了。“你们的赭石是从废弃矿坑挖的,”黄三炮把块洞石往火堆里一扔,红烟冒出来时带着股清冽的气息,“里面含砷,用它造灶,药材都会变毒!”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老王偷偷拍的矿坑照片,“这些证据交给环保局,你们老板得蹲大牢!”
刀疤脸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钢管“哐当”掉在地上。就在这时,李队长带着警察冲了过来,手铐“咔哒”锁在壮汉们的手腕上。“我们查到赵家承包的矿根本没有开采许可证,”李队长往洞里瞅了瞅,“这些赭石都是非法开采的,里面的重金属严重超标!”他往黄三炮手里塞了份检测报告,“你们找到的洞石反而符合标准,真是歪打正着!”
老铁匠突然扛起块洞石往铺子里跑:“快造灶!耽误了火候就不好了!”众人跟着往回赶,老药农的竹篓晃悠着,里面的排风藤发出沙沙的响声。孙子举着手机拍洞石:“家人们快看,这就是我们找到的‘臣石’,虽然不是正经赭石,但和君石配在一起,效果更好!”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这叫一物降一物!”“老祖宗的配伍智慧太厉害了!”“支持黄师傅造灶!”
回到铁匠铺时,夕阳正往火炉里沉,把铁块染成金红色。黄三炮往灶模中心放了块赭石,周围摆上八块洞石,像朵盛开的莲花。“这叫‘君臣佐使’,”他用铁钳调整着矿石的位置,“君药主病,臣药辅助,佐药制约,使药引导,缺了谁都不行。”老铁匠抡起铁锤往灶模上砸,火星溅在矿石上,竟连成个圆,“成了!这灶的火气能顺着矿石的纹路走,比书上画的还灵!”
暮色渐浓时,九转炼丹灶的雏形在火光里渐渐清晰。黄三炮往灶眼里塞了把盐炒杜仲,药香立刻顺着九个火门飘出来,在铺子里绕了个圈又回到灶口。“这叫‘药气回流’,”他笑着说,“说明这灶认药,能把药性锁在里面。”林溪突然指着《器具验药录》的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个复杂的药方:“书上说,用这灶炮制的第一副药,得用九种药材配伍,才能让灶‘开眼’。”
老药农往竹篓里掏草药,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花:“我这正好有八种,就差一味‘天麻’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往黄三炮手里塞了张纸条,“赵家的仓库里囤了好多天麻,都是从农户手里低价收的,我们可以去买些。”黄三炮把纸条往怀里揣,灶里的火苗突然“腾”地窜高,映得众人的脸都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