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信刚钻进那道混着“开始了就不能停”的执拗与“结束也是新开始”的释然的漩涡，就被一堆项目计划书和《完美收官指南》埋到腰腹。左手攥着的《生死觉悟录》正和某“励志导师”的《永不放弃秘籍》缠成死结，挣扎时书里掉出的“第五十章第五十二节”飘到脚边——纸上“始终相循”四个字被人用红笔涂改成“半途而废就是败”，旁边还画着个咬着牙奔跑的人，手里举着“坚持到最后”的标语牌，脚下踩着被撕碎的《道德经》竹简，竹简上“物壮则老，谓之不道”的字迹被踩得模糊不清。

“这地方的始终熵比生死广场的存亡混乱还离谱！”乱信扒开粘在袖口的进度表，指着前方闹哄哄的人群直咋舌，“你看那穿西装的项目经理，在会议室说‘我这项目必须按计划推进，延期一天都算失败’，实际因决策失误早已偏离目标，团队成员建议调整方案，他把ppt往投影仪上一摔‘这是执行力的考验你们不懂’，转头对总监说‘把那批不合格的产品当“试用品”投放市场，就说是用户体验版，说明书上的“缺陷提示”改成“功能亮点”，用虚假数据制作用户反馈，备注写成“爆款潜力产品”’；隔壁剧组更绝，导演为赶档期让演员带伤拍摄，说‘这是艺术创作的敬业精神’，演员韧带断裂无法动弹，他把场记板往监视器上一砸‘你们懂什么叫电影工业的时间成本’，广电局检查时，他掏出拍摄许可证‘你看这章盖得比局长的签名还工整，绝对符合制作标准’，结果被查出使用替身却标注“演员亲自上阵”，他抱着剧本哭‘我爷爷是话剧泰斗，这是“影视工业化”的必要手段，马上要编入表演系教材了’，被勒令停拍时他对着片场喊‘我这是被竞争对手使绊子，他们的剧组全用抠图拍摄’，转头就教唆剪辑‘晚上去把删减片段当“未播花絮”卖，就说是泄露版，让观众催更增加热度’！”

话音未落，终始广场中央那台“启动计量仪”与“终结监测器”的融合装置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钝响，生死绞缠带残留的能量裹着开工剪彩带和竣工纪念碑，在空中拧成道“始终绞缠带”：左边飘着带箭头的“始”字令牌，右边悬着带终点线的“终”字标牌，带起的气流把生死架起的生死相济桥吹得像条被进度条扯断的数据线。

“快把那台老式日晷拖过来！”生死的青铜生死秤突然发出指针锈蚀的咯吱声，秤盘上的开题报告和结题证书开始互相撞击，“这绞缠带在篡改始终逻辑——你看桥栏杆上的标语，上午还是‘始终相循’，现在直接改成‘放弃就是懦夫’！”

话没说完，裂开的地砖缝里冒出串带着油墨与尘土混合气味的气泡，泡里钻出来个拎着“始终明辨仪”的老工匠。他穿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左胸别着枚“循环往复”徽章，一半是刻着“始”字的齿轮，一半是画着“终”字的轴承，中间用根棉线拴着枚“轮”字玉佩。最醒目的是他手里的仪器，左边显示屏跳着启动能量值，右边滚着终结完成度，中间的“始终平衡点”正像个被启动键和停止键拉扯的机器似的忽高忽低。

“你们踩碎的是2025年某‘执念狂’的项目日志，背面粘着他的延期申请。”老工匠突然按住乱信挥舞的手臂，用扳手指着地面——原本平整的地砖竟浮现出暗棕色的始终循环图，“瞧见没？这地面上的线在互相缠绕：某创业者为维持公司运转借高利贷，说‘这是坚持梦想的代价’，结果利滚利破产，他对着贷款合同喊‘再给我三个月就能盈利你们不懂’；某非遗传承人在收徒时发现弟子更适合其他技艺，说‘找到适合的方向比死守传统更重要’，弟子后来成了别的领域的能手，他指着新收的徒弟‘你看这传承，有舍有得才得延续’，现在他的手艺和弟子的新技艺互相借鉴，说‘结束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乱信突然指着始终绞缠带中心：“那团棕雾里有个会自己转动的齿轮组！”果然，雾中悬着个双层齿轮，上层刻着“有始无终”的篆字，下层写着“善始善终”的隶书，齿轮间缠着“始终相生”的链条却锈成死结，夹层里藏着张“开始了就必须成功”的字条，被人用马克笔涂得只剩个“成”字。

“典型的始终认知失调症。”明辨师从工装口袋掏出副铜框眼镜，往鼻梁上一架，点开明辨仪的投影功能——左边画面里，某学生为考研连续三年二战，说“这是对理想的执着”，结果因压力过大精神恍惚，他对着考研大纲喊“我再坚持一年肯定行”；右边画面中，某作家写完三部曲后转型创作散文，说“故事有结局，创作无止境”，读者惋惜系列终结，他指着新作“你看这文字，换种形式依然有力量”，现在他的散文获文学奖，说“适时结束才能开启新篇”。黑色能量从两个画面里渗出来，在生死相济桥上凝成层黏糊糊的东西，凑近一看竟是凝固的墨汁和铁锈的混合物。

“给你看个新鲜的。”明辨师突然调出组数据，左边柱状图显示某“偏执狂”，五年内坚持做一个没人看好的项目，说“这是对初心的坚守”，结果耗尽积蓄一事无成，他把计划书锁进保险柜“这些都是未来的蓝图”；右边饼图里，某乐队在巅峰时宣布解散，说“留点遗憾才完美”，成员各自发展solo事业，他指着演唱会录像“你看这舞台，落幕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登场”，现在他们的金曲成了经典，说“结束也是一种圆满”。“这叫‘始终颠倒’，就像把固执当坚持，把变通当放弃，要么被惯性裹挟，要么因清醒受益，最后不是在死胡同里碰壁，就是在转弯后开阔”他突然把始终明辨仪往地上一顿，周围乱飞的终止协议顿时落了地，“解决这问题得用‘循环往复法’，老祖宗早就懂——刘邦屡败屡战终建汉（终为始），项羽乌江自刎失天下（始为终），始时不盲目，终时不执拗，别总被起止牵着走。”

这时，个穿西装的“成功学讲师”举着《从开始到成功》冲过来，书上“知止不殆”被荧光笔涂成块棕斑，他唾沫横飞地说“我教你如何死磕到底”，结果因投资失败跳楼未遂，在病床上还喊“这是成功前的考验”；话音刚落，个穿布鞋的老茶农抱着《茶经》挤进来，说“茶树春发冬歇，始终像四季，循环往复才生机，就像采茶，今年结束明年再来”，他每年冬天都会修剪茶树枝条，说“给树木留点空间，来年才能长得更好”，现在他的茶园亩产逐年提高，说“有舍有得，始终相循”。

明辨师突然笑了，从工具箱里倒出《考工记》和一个齿轮，在地上摆出个八卦阵：“讲师你这叫‘以始害终’，就像把车开进死胡同还猛踩油门，看着努力，实则愚蠢；老哥你这叫‘始终相循’，把节奏当关键，看着平常，实际高明，图啥学那些钻牛角尖的？”他用齿轮敲了敲两人的宝贝，“这俩加起来，就是绞缠带的能量源。”

乱信突然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发现是本《永不言弃》，封面上用烫金大字写着“坚持到成功的100个秘诀”，里面夹着某创业者的“奋斗日记”：“第一天：启动项目；第二天：遇到瓶颈；第三天：明知不可为还在硬撑”，最后一页写着“原来适时结束也是智慧”。明辨师踢了踢那本书：“这叫‘始终分裂症’，把死磕当能耐，把止损当懦弱，最后不是在坚持中崩溃，就是在醒悟后从容”。

正说着，始终绞缠带突然甩出道棕黑色光带，把明辨仪的屏幕砸出蛛网纹。众人只见屏幕上的始终曲线突然打成死结，现实中某网红为维持日更，发布低俗内容博眼球，说“断更就会掉粉”，结果被平台封号，他对着镜头哭“我只是想一直做下去”；隔壁社区读书会，定期更换主题，说“每个主题的结束都是新主题的开始”，现在参与的人越来越多，说“这样才有新鲜感”。

“该亮真本事了。”明辨师突然扯开工装扣子，露出里面印着“始终相循”的汗衫，从怀里掏出本《史记》和一个齿轮，“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吴（终为始），夫差骄奢淫逸始亡国（始为终）——看见没？这才叫始终相循，不是靠死撑证明执着，也不是因结束而否定开始。”

他把齿轮往空中一抛，齿轮化作无数个小日晷，在空中连成道始终相济桥。奇妙的是，绞缠带里的令牌和标牌碰到这道桥，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像两个配合默契的伙伴，始时不盲目，终时不遗憾，乖乖地围着始终平衡点转圈。

“记住喽，”明辨师把始终明辨仪塞进乱信手里，“始时想想‘会不会方向错误’，终时琢磨‘有没有新的可能’。就像老农民种地，既要春种秋收（始与终），也要休耕轮作（终与始），从没听说过一块地一直耕种不休息，或是因一季歉收就永远弃耕的。”

乱信刚接过仪器，就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扭头一看，某人为完成指标造假数据，说“开始了就必须有结果”，结果被公司开除，他说“我错了”；隔壁社区，手工班在课程结束后举办成果展，说“这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现在学员们组成了创作小组，说“结束让我们有了新的合作可能”。

“那是‘有与无’遗址的方向。”老工匠眯起眼睛，指了指天边的漩涡，“听说那儿的人，要么把拥有当全部，为占有不择手段还说‘这是真实’；要么把虚无当超脱，啥都不在乎还说‘这是空灵’，比拎不清始终的还拧巴。”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本《始终明辨录》扔给乱信，“拿着，下次遇到把‘死磕’和‘放弃’当能耐的，翻第五十一章第五十三节。”

乱信接住书时，发现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始与终如同圆环，始是环的起点，终是环的终点，首尾相接方得循环。”正想问问啥意思，明辨师已经背着工具箱钻进了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恢复秩序的终始广场里——此刻某工作室，有人在构思新项目，有人在总结上一个项目的经验，讨论声与记录声交织成和谐的乐章，没人因始终争吵，只有对循环的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