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信刚钻进那道混着生命赞歌与虚无叹息的漩涡，就被一堆体检报告和遗书埋到腰间。右手攥着的《祸福转化录》正和某养生狂的“永生手册”缠成死结，挣扎时书里掉出的“第六章第五节”飘到脚边——纸上“生生不息”四个字被人用黑笔涂改成“及时行乐”，旁边还画着个捧着保健品却躺进ICU的老头，输液管里流的全是燕窝。

“这地方的生死熵比命运广场的祸福混乱还离谱！”乱信扒开粘在裤脚的殡仪馆宣传单，指着前方乌泱泱的人群直咋舌，“你看那穿貂皮的老太太，把退休金全买了‘长生不老药’，药瓶上的生产日期比她孙子还小，吃成肾衰竭还说‘这是排毒’；隔壁蹦极台更绝，小伙边绑安全绳边喊‘生死有命’，结果工作人员忘扣锁扣，他坠到一半才发现，在空中尖叫‘我不想死’！”

话音未落，生命科学馆中央那台“生命监测仪”与“死亡模拟器”的融合装置突然发出线路烧毁的爆响，吉凶绞缠带残留的能量裹着出生证明和死亡证明，在空中拧成道“性命绞缠带”：左边飘着带心跳的“生”字烛火，右边悬着蒙黑布的“死”字灵牌，带起的气流把祸福架起的祸福相倚桥吹得像条被剪断的生命线。

“快把那台老式沙漏拖过来！”祸福的青铜祸福秤突然发出沙粒堵塞的闷响，秤盘上的长寿面和冥币开始互相撞击，“这绞缠带在篡改生死逻辑——你看桥栏杆上的标语，上午还是‘生如夏花之绚烂’，现在直接改成‘活着就是遭罪’！”

话没说完，裂开的地砖缝里冒出串带着消毒水与香烛混合气味的气泡，泡里钻出来个拎着“生死觉悟仪”的老中医。他穿件浆洗得笔挺的白大褂，左胸别着枚“向死而生”徽章，一半是发芽的种子图案，一半是结果的枯树剪影，中间用根银丝拴着枚“悟”字玉佩。最醒目的是他手里的仪器，左边显示屏跳着生命活力指数，右边滚着死亡接纳度曲线，中间的“生死平衡点”正像个呼吸的肺叶似的起伏不定。

“你们踩碎的是2024年某网红的‘活埋体验券’，背面印着他真心梗去世的讣告。”老中医突然按住乱信挥舞的手，用脉枕敲了敲地面——原本平整的地砖竟浮现出淡绿色的生命循环图，“瞧见没？这地砖上的纹路在互相吞噬：某教授把‘向死而生’讲成‘及时行乐’，课上劝学生逃课旅游，自己却因过劳倒在讲台；某和尚把‘生死看淡’搞成‘麻木不仁’，见人落水还说‘这是他的命数’，结果被施主投诉到庙门紧闭。”

乱信突然指着性命绞缠带中心：“那团光晕里有个会自己旋转的生死罗盘！”果然，雾中悬着个青铜罗盘，盘面“生”字指针总往“及时行乐”的刻度偏，“死”字指针却卡在“恐惧”的凹槽里，盘底刻着“生不如死”和“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矛盾铭文，看着格外荒诞。

“典型的生死认知失调症。”觉悟师从白大褂口袋掏出副老花镜，往鼻梁上一架，点开觉悟仪的投影功能——左边画面里，某总裁为长生，每周抽三次年轻人的血输液，结果感染怪病，对着镜子里的皱纹说“我还能再活五百年”；右边画面中，某青年因失恋跳河，被救上来后看见夕阳突然哭了，说“原来晚霞这么好看”。黑色能量从两个画面里渗出来，在祸福相倚桥上凝成层黏糊糊的东西，凑近一看竟是凝固的药液和眼泪的混合物。

“给你看个新鲜的。”觉悟师突然调出组数据，左边柱状图显示某小区因过度养生，人均年医疗费是正常小区的三倍，广场舞队一半人在医院跳康复操；右边饼图里，某临终关怀医院的病人，在生命最后三个月反而完成了年轻时的愿望，满意度比健康人还高。“这叫‘生死颠倒’，就像把保命药当毒药扔，把作死当洒脱，要么被求生欲逼成疯子，要么被死亡恐惧吓成傻子，最后不是活着像行尸，就是死得像逃兵。”他突然把生死觉悟仪往地上一顿，周围乱飞的生死文书顿时落了地，“解决这问题得用‘过程珍视法’，老祖宗早就懂——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该活时尽兴绽放，该走时坦然谢幕，别总被寿命长短绑架。”

这时，个穿唐装的“养生大师”举着《长生秘诀》冲过来，书上“辟谷三年能飞升”被金粉描边，他对着学员说“我已经半年没吃饭，全靠吸天地灵气”，转身就偷偷躲进后厨啃肘子；话音刚落，个纹花臂的混混抱着《生死看淡》挤进来，打架时掏出刀就捅，说“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躺到手术台上却拉着护士的手喊“救救我”。

觉悟师突然笑了，从药箱里倒出堆人参和砒霜，在地上摆出个阴阳鱼：“大师你这叫‘贪生作死’，就像给气球拼命打气，明知会爆还说‘越大越安全’；老弟你这叫‘畏死装横’，把鲁莽当勇敢，就像被追的兔子反而往猎人枪口冲，图啥呢？”他用银针敲了敲两人的东西，“这俩加起来，就是绞缠带的能量源。”

乱信突然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发现是本《死亡恐惧手册》，封面上用烫金大字写着“活着就是胜利”，里面夹着某富豪的遗嘱——他把财产全留给“能让我复活的人”，结果律师把钱卷去买了私人飞机。觉悟师踢了踢那本书：“这叫‘生死偏执论’，把续命当唯一目标，把死亡当终极灾难，最后不是被养生掏空，就是被恐惧逼疯。”

正说着，性命绞缠带突然甩出道绿黑色光带，把觉悟仪的屏幕砸出蛛网纹。众人只见屏幕上的生死曲线突然缠绕成死结，现实中某老人拒绝治疗说“早死早解脱”，却在看到曾孙照片时拔了氧气管想爬起来；隔壁消防员冲进火场救人，被砸中时还喊“让孩子先出去”，醒来后说“当时没想那么多”。

“该亮真本事了。”觉悟师突然扯开白大褂扣子，露出里面印着“生死如常”的汗衫，从怀里掏出个青铜药罐和一本《黄帝内经》，“司马迁受宫刑而着《史记》，文天祥就义前留‘人生自古谁无死’——看见没？这才叫生死观，不是靠吃药续命显能耐，也不是靠耍横装洒脱。”

他把药罐往空中一抛，罐口化作无数个小烛火，在空中连成道生死轮回桥。奇妙的是，绞缠带里的烛火和灵牌碰到桥梁，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像两个交接班的哨兵，乖乖地围着生死平衡点转圈。

“记住喽，”觉悟师把生死觉悟仪塞进乱信手里，“活着时多问问自己做了啥，临终前少算算还有啥没享。就像老园丁养花，不纠结花期长短，只在乎绽放时够不够灿烂，从没听说过把花搬进温室就能让它永远开着的。”

乱信刚接过仪器，就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扭头一看，某家长为让孩子“长命百岁”，不让爬树不让奔跑，孩子二十岁还不会骑自行车，说“安全第一”；旁边支教老师在山区待了三十年，积劳成疾却说“我活一天就教一天”，学生们凑钱给她治病时，她笑着说“值了”。

“那是‘美丑’遗址的方向。”老中医眯起眼睛，指了指天边的漩涡，“听说那儿的人，要么把整容当饭吃，整得亲妈都不认，要么把邋遢当个性，浑身臭味还说‘这是自然美’，比搞不懂生死的还拧巴。”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本《生死觉悟录》扔给乱信，“拿着，下次遇到把‘续命’和‘作死’当能耐的，翻第四章第三节。”

乱信接住书时，发现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生如朝露，死似归鸿，执着于长短会错过晨曦，恐惧于终点会辜负晚霞，活在当下才能照见永恒。”正想问问啥意思，觉悟师已经背着药箱钻进了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恢复秩序的生命科学馆里——此刻某病房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生命的质量在于厚度”，病人们正围着看新生儿诞生的纪录片，笑声盖过了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