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那文气之道，自己也曾研习，却一无所获。此道专为文人而设，他所求的，乃是天下汉人皆可修习、能改天换命之仙道正法。

“哈哈，倒是直言不讳。”辛弃疾摇头，“可惜，老朽并无此等法门。文气之道，不修身，不炼命，唯修胸中一口浩然正气。心思诡诈、贪图享乐之徒，断难有成。”

“况且，”他正色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与其寄望于虚无缥缈的仙神之道，不若反求诸己。须知，唯自身强大，方为根本，此即‘伟力归于自身’之理。”

辛弃疾坦言，他能感知对方言辞中的真诚，故以实相告：他不懂修仙之法，只通文气之道。

“然而仙人，”贾似道面露苦涩，“贾某环顾朝野，尽皆贪生怕死之徒。实不忍见汉人子民在金人治下生不如死，恳请仙人垂悯！”

他心中未尝没有屠尽满朝昏聩的念头，然深知此辈杀之不绝，故只得将最后希望寄托于仙神。

“你可知何谓因果？”辛弃疾问道，见贾似道仍跪地不起，便接着说道。

“所谓因果循环，自有其理。南宋大臣贪生怕死是为因，皇帝昏庸无能是为因，而今南宋国祚将倾，便是其果。老朽虽不忍见黎民受苦，故传播文气之道，予你等一线生机与希望。”

他目光渐冷：“然则，亲小人，远贤臣，残害忠良如斯之南宋朝廷，其存在本身，尚有必要么？若老朽出手，强救此等腐朽朝廷，令那些贪图享乐之辈得以苟延，那些蒙冤屈死的忠良之魂，可能安息？”

辛弃疾仰望苍穹，忆及平生：金戈铁马、沙场征战的青年，壮志难酬、郁郁而行的中年，及至寄情山水、了却残生的暮年。思绪翻涌，化作一声长叹。

“若仙人仅因皇帝与大臣贪图享乐、怒其不争，”贾似道声音陡然决绝，“贾某归去，立时便可将其尽数诛除！只求仙人息怒！仙人，黎民百姓无辜啊！恳请仙人看在天下汉人百姓份上，救一救汉人吧！”

若以昏君奸臣之命可换取汉人平安，他绝不犹豫。忠君爱国？他这穿越者不屑一顾。他在意的，唯有南宋百姓免遭金蒙奴役之苦。

“你倒是杀伐果决，”辛弃疾语气复杂，“可惜，老朽不愿。”

他声音中蕴着无尽悲愤与苍凉：“老朽一生，俯仰无愧天地！为何……偏要遭此不公？纵使南宋危如累卵，仍有如我等忠义之士，矢志收复河山，驱逐金贼！为何……我等反成君王与权臣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一连串的诘问，饱含血泪：

“收复故土，何错之有？！”

“驱逐胡虏，何错之有？！”

“是欺君子方正？还是仗恃所谓尊贵，便可肆意屠戮？！”

“既然满朝君臣皆沉溺于这镜花水月的繁华……”辛弃疾的眼神最终归于冰冷，“那便……永世莫再醒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