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感觉自已的脑子里，有根叫“理智”的弦，在叶景说出“多麻烦啊”这五个字后，发出了“嘣”的一声脆响。

断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那副“我真的有在为你考虑”的诚恳表情，比任何嘲讽都更让她火大。

“麻烦？”杨依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钢针，“叶景，你管七位数的预付金，叫麻烦？”

“钱是其次，”叶景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地解释，“主要是流程。你想想，设计封面、选材、印刷、铺货到全国渠道、再搞什么签售会……我一想到要离开我那舒服的沙发，去跟一堆人握手，我就浑身难受。”

“而且啊，杨总，你有没有想过，出实体专辑，就要签名吧？签那么多名，我手会抽筋的。手抽筋了，以后收租的时候数钱数错了怎么办？那损失可比这专辑大多了。”

杨依的指甲深深陷进办公桌的实木桌面里。

她觉得，自已过去三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价值观、事业观，正在被这个男人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一砖一瓦地拆毁，然后扔进垃圾桶。

“所以，几十万上百万粉丝的期待，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荣誉殿堂，在你眼里，比不上一张沙发？”

“那肯定啊。”叶景的回答不带丝毫犹豫，“沙发是我的，殿堂又不是。”

杨依闭上眼，她怕自已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抄起桌上的显示器砸过去。

就在办公室的气压低到足以让空气凝固时，门被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杨行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但眼神依旧锐利，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脱的疲惫。

“姐。”他先跟杨依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到了瘫在沙发上的叶景，点了点头，“叶少，好久不见。”

“哟，杨行牌方便面，”叶景见到他，反而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起来了点，“稀客啊，出差回来了？黑了，也瘦了，公司没给你报销防晒霜吗？”

杨行没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文件放下。

“刚从外边回来，签了个组合，过两天来公司报到。”他言简意赅，直入主题。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杨依暂时从被叶景气到心梗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看向了文件。

叶景心里却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从沙发上坐直了一点，盯着杨行那张公事公办的冰山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你别跟我说，你签的是个歌手组合啊？”

杨行没说话。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叶景，眼神平稳得像一潭死水。

然后，在叶景越来越发麻的注视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操！”

叶景感觉自已的天灵盖都被这一下点头给掀飞了。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杨行，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是，杨行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给我增加工作量！我刚宣布退休！退休！懂吗？你就给我找活干？！我好歹也公司是另一个老板，签人不跟我商量一下的吗？”

他指着自已的鼻子，气急败坏，企图用“老板”的身份来压制对方。

然而，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杨依，此刻却幽幽地开了口。

她端起水杯，吹了吹热气，声音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你不是老板。”

叶景一愣：“我怎么不是？”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依行文化49%的股份持有人，是苏婉女士。”

杨依放下水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在叶景心上，“所以，依行文化的第二大股东，是苏董，不是你。我相信，苏董会非常乐意你为公司的新人多‘操劳’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