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细作(1 / 2)

跟玉爪对峙过,流了血,凤林大君的酒好像醒了。

多尔衮把明玉抱进来的时候,凤林大君就跟在后面,站在门口没敢进来。巫医过来他躲开了,巫医走后又出现在门口。

等明玉把话说完,门口的人影彻底不见。

如果凤林大君到盛京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也别想跟明玉讨论开互市的事了。

万一他死于非命,明玉免不了还要失望。

多尔衮刚刚赶到的时候,及时阻止了暗卫动手,吩咐他们盯紧凤林大君。就算凤林大君真是个草包,什么也没查出来,暗卫也会给他一个结果。

明玉光顾着后怕了,并没注意凤林大君,问多尔衮:“谁去查了?你已经派人去查了吗?”

多尔衮脱下身上的厚斗篷盖在明玉身上,没提凤林大君,淡淡“嗯”了一声:“放心,已经在查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去宴会厅等结果。”

半个时辰还没到,宴会厅那边已经闹了起来。

一个太监,一个宫女被五花大绑扔进宴会厅,凤林大君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自己的随从大步走进来,给坐在主位上的皇太极和皇后行礼。

宴会厅此时正喝得如火如荼,有人醉酒出去吐,有人喝了太多去净房放水,还有人跑去茶房找醒酒汤。反正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什么,也没人发现明玉、多尔衮和凤林大君出去了很长时间。

皇太极也喝得有些醉,瞧着被人扔进来的两个人形粽子,微微蹙眉,问凤林大君:“这是怎么了?怎么绑起来了?”

这里是盛京,是皇宫,就算奴才们伺候不周,或者犯了错,也该他或者皇后出面处置,凤林大君这是什么意思?

凤林大君也很无奈,在盛京抓到了朝鲜细作,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呢?

虽然这两个细作骨头够硬,打死不说受谁指使。可朝鲜就那么大,想让他死,且有能力把细作安插到盛京皇宫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用后脚跟想都知道是谁。

就算他们不说,他们耳后的刺青照样出卖了他们的主人。

只不过这事闹到满清皇帝面前,凤林大君觉得有点丢人,丢人都丢出国了。

可今日他不说,不给满清皇帝提个醒,让他赶紧彻查皇宫里的朝鲜细作,天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朝鲜王室内斗,成王败寇,大不了赔上性命,但他不能连累无辜,特别这个无辜还是明玉。

考虑到明玉的声誉,凤林大君故意没说他醉酒之后偶遇明玉的事。只说在宴会厅被人换了酒,又被泼了茶,然后借着换衣服的由头,被人引致偏殿,一个人在宫里游荡,险些闯进内宫酿成大祸。

迎风倒这个酒的烈性和特殊功效,喝过的都懂。

要是让凤林大君一个外男,喝醉迎风倒再闯进内宫,皇太极眉心跳了跳,感觉他头上多半会绿。

“仅凭几个巧合就说宫里有朝鲜细作,会不会有点牵强。”宴会厅设在后宫,后宫归皇后统管,出了这样的事,皇后难辞其咎。

仅凭巧合确实不足以认定。

凤林大君想起在偏殿门口看见明玉眼中含着的泪水,轻轻磨了磨牙,将那个被捆绑的太监扔到主位前,揪着他的耳朵给皇后看:“每一个朝鲜细作耳后都有类似的刺青。”

“……”

这样的机密是能随便说的吗?

朝鲜让你来盛京做人质,没人你来帮忙抓细作。

宴会厅里,众人齐齐一呆,而后在心中疯狂吐槽。

凤林大君这不是醉了,是疯了。

皇后不懂什么这些,看向皇太极,皇太极怔了怔,随即命人按照刺青抓人。

不出一时三刻,竟然在皇宫里揪出了三个耳后有刺青的奴才,细查根底,全都出自当年最先投降大清的朝鲜包衣之家。

还都是大家族。

皇太极大怒,当即让人把这几个朝鲜细作押入天牢,严加审讯,务必要审出幕后主使。

这时那个被捆的太监忽然吐出嘴里的布团,高声喊道:“凤林大君觊觎……”

才说到觊觎两字,头骨早被人一掌拍碎,身体晃了晃失去支撑软到在地。

凤林大君杀完太监,眼风冷冷朝宫女看去,宫女凶狠地瞪着他,咬紧牙关,口中登时溢出鲜血,当场毙命。

其他三个细作有样学样,齐齐咬碎毒药自尽。

这样忠贞的细作,绝不是那三个卖主求荣的家族能培养出来的,凤林大君才不要管他们的死活。

被连坐更好,只当他为朝鲜清理门户了。

在细作耳后留刺青这种蠢办法,朝鲜国王不会做,凤林大君自己也不会做,只有他的好哥哥昭显世子才热衷于此。

他今日自爆刺青,正好借满清皇帝的手拔了昭显世子留在盛京的暗桩,让昭显世子没办法再向他下手。

身边干净了,安全了,他才敢继续与明玉接触,才有精力助明玉重开互市。

等明玉和多尔衮收拾好重新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几个朝鲜细作的尸体早被拖了出去,地面也清洗干净了。

在座的朝臣多是武将,尸山血海里不知滚过多少遭,怎样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在餐桌前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照这样该吃吃该喝喝。

要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腥味,要不是厅中命妇一个个都脸色苍白,明玉会以为回来早了,还什么都没发生。

之后不停有人来给多尔衮敬酒,告诉多尔衮刚才发生的事,明玉听完很震惊。

等一拨人走了,她小声问多尔衮:“是昭显世子的人?”

多尔衮正吩咐身边服侍的换些热点心过来,服侍的太监宫女也习惯了,让干啥干啥。不但换上了热点心,还贴心地端来了热牛奶和明玉爱吃的酥酪。

多尔衮将酥酪推到明玉手边,递羹匙给她:“乖,吃点东西压压惊。”

明玉不接,多尔衮无奈一笑:“多半是。”

表面看是这样的,至于宫里有没有内应,还得等暗卫那边的消息。

多尔衮答了,明玉还是不接羹匙,又推了一盘新出锅的点心过去,明玉推还给他。

多尔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明玉没好气:“撑,吃不下了。”

越过多尔衮,瞥见李贞淑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小桌后面,面前的菜肴早已冷掉,好像也没动几筷子。

远嫁异国,无依无靠,还要亲眼见证两个嫡亲兄长骨肉相残,明玉有点同情李贞淑。

她指了指桌上的热点心、热牛奶和酥酪,又指了指多尔衮那边的小桌,示意他把这些给李贞淑推过去。

多尔衮假装没看见。

明玉白他一眼,心说,人是你弄回来的,现在却把人丢给我,算怎么回事啊。

明玉吩咐身边服侍的,将刚才端来的吃食全送去给李贞淑,服侍的见两位主子意见不合,左右为难。

明玉在桌下又拧了多尔衮一把,多尔衮这才淡声开口:“谁官大的,听谁的。”

“……”

从宫宴开始,李贞淑的位置就很尴尬。隔壁睿亲王和睿盛夫人夫妻恩爱,她坐在另一边发光发热,除了碍眼,就是碍眼。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煞风景。

好容易熬到宫宴开始,再没人用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扫射她,等清朝皇帝长篇大论讲完话,饭菜都凉了。

李贞淑从小在朝鲜长大,朝鲜的饭菜比较清淡,不像满清这边全是大鱼大肉,还是凉掉的大鱼大肉。

饿急了,李贞淑才勉强吃了几口垫肚子。

后来王爷去主位敬酒,睿盛夫人离席,李贞淑趁机把宴会厅里的所有女子全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她要找的人,心里又是一阵失望。

借着去净房的机会,她又把在外围服侍的宫女挨个看了一遍,也没有。

等她磨磨蹭蹭回到宴会厅,屁股还没坐稳,两个五花大绑的宫人被推了进来。凤林大君当场揭穿他们朝鲜细作的身份,还说他们换了他的酒,故意引他去后宫,企图加害他。

之后凤林大君自曝朝鲜细作耳后有刺青,满清皇帝顺藤摸瓜,在皇宫揪出三个朝鲜细作。

凤林大君当场杀了一个,其他四个集体自杀,等细作死完,之前那些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再次凝在她身上。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同情也没有嘲讽,全是满满的敌意。

毫不掩饰的敌意。

李贞淑就想不明白了,朝鲜细作为什么要加害自家大君?

因为王位之争,李贞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昭显世子,又很快否定。

世子本性善良,为人谦和,就算能力不如凤林大君,却有一颗仁人之心。

哪怕父王再偏心,哪怕凤林大君打上门去挑衅,世子仍旧忍辱负重,不争不抢,安守自己的本分。

与之相反,凤林大君心胸狭窄,心狠手辣,每天变着法儿地在父王面前邀功,想方设法打压世子。

父王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了去,竟然动了废世子改立凤林大君的心。

李贞淑虽然没有证据,却先入为主地断定,这些所谓的细作,其实与世子无关,只不过是凤林大君打压世子的手段。

在满清皇宫演一出监守自盗,意在把事情闹大,好传到朝鲜去,传到父王耳中,令父王忌惮世子,尽快下决心废掉世子。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凤林大君真好狠毒的心肠。

为了打压世子,不惜出卖朝鲜细作的机密,牺牲这么人,只为成全他一个人的狼子野心。

亏她之前还觉得凤林大君变了。

李贞淑孤零零坐在小桌后,又饿又冷,不但要承受满清众人敌视的目光,好要默默消化自家兄长骨肉相残的现实。

要不是身上有功夫,强撑着一口气,随便换一个人坐这里,恐怕早晕倒了。

可宴会仍在继续,满清的王公贝勒们好像根本不在乎餐桌前死人这事,查清楚了该怎样还怎样,猜拳行令,歌舞升平。

就在李贞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人给她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吃食,几盘精致小点心,一碗牛奶,一碗酥酪。

李贞淑越过睿亲王,下意识朝明玉看去,见明玉也正在看她,用手比划着让她吃。

李贞淑心里一暖,忽然掉下眼泪。

没想到在异国他乡,第一个关心她的人,竟然是睿盛夫人。

明玉见李贞淑哭了,心里有点替她难过,不由也红了眼圈。

可能是孕期激素作祟,明玉除了嗜睡,嗅觉灵敏之外,同理心贼强,还特别爱跟人共情。

多尔衮心不在焉地观看歌舞,余光一直瞄在明玉身上,生怕她刚才被吓到动了胎气。

这会儿见明玉红了眼圈,余光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壁小桌,果然见有人在抹眼泪,不由心烦。

朝鲜这对兄妹也真是够了,一个为争王位惹祸上身,差点连累明玉,另一个在旁边淌眼抹泪,惹人同情,让明玉跟着伤心。

想着,多尔衮的身体朝后靠了靠,将两人对视的目光挡了一个结结实实。

“……”

明玉手肘支在桌上,仰头看多尔衮:“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怎么半点同情心都没有,还不许别人有。

“不知道。”多尔衮继续看歌舞,并不看明玉,“我只知道……你的心不是。”

成亲这么久,孩子都有了,从没主动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或许,明玉愿意给他生孩子就是喜欢,可比起他,明玉似乎更喜欢,不,是热爱她的事业。

多尔衮认为在明玉心里,事业排第一,银子排第二,他和孩子是否能排进前三都值得商榷。

多尔衮喜欢把心里的事藏起来,喜怒哀乐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可他在明玉面前总是绷不住,想什么就要问出来。

他转头望进明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声问:“明玉,我和孩子在你心里排第几?”

都什么跟什么,不是说李贞淑吗,怎么忽然扯到他和孩子头上来了。

排名的事明玉从来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