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的荒山是真挺荒,一眼望去既没有人也没有兽,连景色都拿不出手,初春斑驳的绿色在黑夜看来仿佛地狱伸出的爪牙,正酝酿着吞噬掉所有靠近它的生物。
“这个地方平时有人来吗?”云王问。
梁闲摇头:“十几年前有开发商想把这建成度假村,可那年下了俩月暴雨,这里发生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刚盖起来的框架全毁了,好几个工人也都遇难了。出了这样的意外,开发商觉得不吉利,老百姓也不敢上这块玩,所以项目就搁置了。这里离市区很远,最近的村镇也有十几里地,谁没事都不会往这儿跑。”
萧元凌问:“那尸体是谁发现的?”
姚天启回答:“是两个进山探险的大学生。山里出过那么大的事,经年日久就演变出各式各样的恐怖传闻,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最喜欢往这种地方钻。”
萧元凌和云王同时抽抽嘴角,这年头的娃实在太糟心了。
云王感叹:“也许不是对方不谨慎,他们只是没料到你们这的人如此无聊。在我们那,哪座山有闹鬼的传闻,人们巴不得离远远的,就盼着哪位神仙下凡把整座山铲平了才好。你们可倒好,不用神仙出马,把熊孩子召集起来,一人一脚都能把这山头给踏平了。”
姚天启不理会云王的调侃,举着手电在前头开路,萧元凌殿后,一行人艰难地往山上爬着。
梁闲也是头一次来这座山,当年那场灾难毁了所有人工修葺的山路,十几年来也鲜有人上山,连条人工踩踏的小路都没有,他们只能边辨别方向边艰难向上爬。亏得这个季节野草才刚冒头,换了夏天,怕是还要防着茂盛草丛中的蛇虫鼠蚁。
萧元凌刻意快走几步,和梁闲并肩而行。他低声询问:“还行吗?”
梁闲喘着粗气点点头,可当他看清前方的路时依然有点懵。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选择的路径有问题,前面的山体几乎垂直于地面了,也不晓得那俩学生是怎么爬到半山腰的。
萧元凌叫住打头的姚天启:“这么爬太消耗体力了,而且晚上太黑,稍有不慎就会受伤,要不我和皇叔带你们上去如何?”
姚天启用手电晃晃他们:“你们带我们上去?怎么……”
他的话音未落,人已飞至半空。
眼见手电投射在地面上的光圈越来越大,梁闲和萧元凌的脑袋越仰越靠后,姚天启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惊骇地转过头,正对上云王那双笑眯了的眼睛。
姚天启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虽然下午体验点xue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是练过的,但凌空飞跃这种只在影视剧里才会上演的桥段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姚天启觉得他那颗坚强的心脏也有点扛不住。
上回萧元凌在老小区的窗户外头装鬼,他以为是吊了绳子的,整了半天人家是抗重力飞行啊。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手臂,想用手电给不停上跃的云王照明。可他才擡起胳膊,后脑勺就被狠拍了一巴掌,手电也被云王夺了去,亮光瞬间熄灭,两人彻底隐入山中的黑暗里。
“我可警告你,”云王贴着姚天启的耳边阴森森地说,“咱们脚下是悬崖峭壁,我只要一松手,你的下场不会比今儿那尸体好到哪去,不想摔得骨断筋折就不要乱动。”
姚天启磨磨牙,他不认为能飞得这么不科学的人会突然电力不足掉下去,然而以他和云王的仇口,云王使坏松手的概率却非常高。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握着,还是别逞口舌之快了。
云王对姚天启的反应很满意,笑声如春风,轻轻拂在姚天启的耳畔:“真乖,下山后哥给你买糖吃。”
回应他的是更激烈的磨牙声。
云王笑得得意,几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
梁闲仰着脑袋眼巴巴瞅着,一面感叹:“叔儿这轻功很厉害啊。”
萧元凌“嗯”了一声:“皇叔不爱文也不爱武,可整个卫梁国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有才学的人,武功也是如此。别看皇叔表面书生气十足,他若是动真格的,我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很多人以为皇叔手无缚鸡之力,便把歪主意打到皇叔头上,因而他们死到临头都不晓得自己触了谁的霉头。”
梁闲缩缩脖子,叔儿在他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萧元凌始终侧耳听着动静,这会说:“他们应该到顶了,咱们也上去吧。”
梁闲立刻张开双臂,像只树袋熊似的把自己挂到萧元凌身上。
萧元凌哭笑不得:“你这样我动不了。”
梁闲“啊”了一声,颇为失望地撒开手,重新调整姿势,改为抱住萧元凌的腰。
萧元凌无奈地摇摇头,掰开梁闲的爪子,让他自己抱住自己,然后顺势揽住他的腰,两人如同两片落叶随风而起。
梁闲心里有点怨念,之前在下水道里飞他还能抱抱老萧的腰,现在可倒好,他除了抱自己就只能抱手电了……手电,他记得云王和姚天启飞到半空时光亮就灭了,八成是叔儿怕光亮打草惊蛇,于是他也急忙将手电关上,俩人借着头顶那点可怜的星月之光在陡峭的山壁上起起伏伏。
他俩到山顶的时候只瞧见个云王和姚天启的背影,那二位不知发现了什么,正往深处的树林走。萧元凌索性又带着梁闲飞了一段,追上了云王和姚天启。
梁闲压低声音问:“叔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旁边的姚天启气哼哼地说:“为什么是他发现的,就不能是我发现的?”
梁闲瞅瞅他:“老姚,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你跟我叔儿没法比,咱俩加一块都没法跟叔儿比。”
梁闲这话取悦了云王,云王用胳膊肘撞撞左边的萧元凌,又顶顶右边的姚天启,得意地说:“听见没有,我也是有脑残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