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沙漏(06)(1 / 2)

空相沙漏[刑侦] 初禾二 4847 字 5个月前

第109章沙漏(06)

06

气氛有些尴尬,海姝知道谢惊屿是故意这么说。那位好脾气的队长又打圆场,“那海队,祁队,我们就先走了哈,你们忙。”

一群人散了,海姝跟着祁斌进入办公室。

海姝和祁斌也没有什么旧好叙,他的很多决定影响了她的职业生涯。当初她在归云分局破了好几起麻烦的案子,按照资历,她早就该被调到市局,但每次有机会,都被按了下来。祁斌的理由倒也不无道理——最好的刑警不该都挤在市局,归云分局的新人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队长来锻炼,她要是走了,谁来挑起这个担子?

后来滨丛市要送人去公安部选训,祁斌倒是第一时间选了她。她知道祁斌是什么心理,但对那个机会却是无比珍惜。

这些都不是愉快的经历,好在已经过去。

祁斌问她这次要调查什么,需要市局给与什么支援?她公事公办地交了乔恒盖章签字的文件,说之后可能会请各个派出所帮忙,想请祁队行个便利。

祁斌点头,签了几份协查许可给她。

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海姝接过,道谢,准备离开。

她和谢惊屿已经走到门口,祁斌忽然开口:“海队。”

海姝转身,有些意外,“祁队,还有什么事吗?”

祁斌是那种不茍言笑的长相,总是板着脸,很凶悍。他似乎有话要说,但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没事,有需要再来找我。”

离开市局,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开一天车很累,中途只吃了泡面,海姝肚子已经叫起来。

谢惊屿说:“请我去吃你说的那家龙兴烤肉怎么样?”

“好啊。”海姝答应完才反应过来,“怎么是我请你?”

谢惊屿做委屈状,“不是吧?有保镖请客的道理吗?保镖很穷的。”

海姝被他逗笑了,轻轻在他背上推了一把,“还没说你,刚才你说什么保镖不保镖的?”

上了车,还是谢惊屿坐在驾驶座上,他说:“就烦你们这些人明明不爽对方还要打官腔。”

海姝说:“所以你就要让我们尴尬啊?”

谢惊屿说:“那你尴尬吗?”

海姝想了想,她尴尬吗?她不尴尬,不仅不尴尬,还有点爽。尴尬的是老同事。

谢惊屿愉快地挑挑眉,一踩油门,“那不就得了?我说你啊,别因为自己是队长,就时刻注意形象,你要快乐一点,自在一点。实在拉不下脸,不还有我?”

海姝是感激的,嘴上却说:“你是小朋友吗?”

谢惊屿摇头晃脑,汇入车流,七拐八拐,快到目标烤肉店了。

海姝上车后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但和谢惊屿打半天嘴炮,分散了注意力,又一时想不起哪里怪。

这时赶上了下班高峰期,前面堵起来了。这已经到归云区,任何一条小路海姝都熟悉,她正想指挥谢惊屿拐入一条小路,还没开口,谢惊屿就钻进去了。

海姝怔住。她突然明白那奇怪感是怎么来的了。谢惊屿今天刚来滨丛市,但在市里开车,居然没有开导航!他怎么知道从市局去烤肉店的路线?他怎么知道这条小路可以避开拥堵?

夕阳从车窗照进来,很热,海姝瞥了眼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脸颊都被晒红了。

穿过小路之后,前方通畅无阻,已经看得到烤肉店的招牌了。

谢惊屿熟练地找了个位置停车,一转头,却看到海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谢惊屿:“……”

海姝:“谢老弟,我有个问题。”

谢惊屿:“你还押起韵来了。”

海姝刚才琢磨了好几分钟,不问出来一会儿她肉都吃不安宁,“你怎么不开导航?这儿你很熟吗?”

谢惊屿表情稍微一僵。

海姝追问:“还有那条小路,就是本地人也不一定知道。你怎么知道?”

谢惊屿清清嗓子,“我不是特勤吗?”

海姝说:“特勤是什么万能答案?”

谢惊屿说:“其实我以前来过滨丛市。”

“哦?”海姝没听说过特勤来执行过任务。

“是多地联合行动,我们只负责走街串巷搜集情报。”谢惊屿说得还挺有鼻子有眼,“你也知道我们特勤必须具备熟悉城市道路的能力,我那次就记住了。不信你回头问贺北城去。”

海姝将信将疑,这也算是个答案吧。

谢惊屿转移话题,“你看那边好多人,我们是不是没座位了?”

海姝立即下车,烤肉店生意太好,不过他们来得也不算晚,等了半小时的队,就吃上了。今天正好遇到老板亲自下厨,服务员送来时还自豪地往店面方向指了指,“那就是我们老板!”

海姝看过去,只见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正大汗淋漓地烤着肉。

许龙兴,龙兴烤肉就是从他名字得来的。但这店是他爸开的,据说是他出生那年开的,用了他的名字。

任务在身,两人都没点啤酒,喝的是可乐,海姝吃了会儿,擡眼看谢惊屿。挺奇怪的,还是这个店,和谢惊屿一起吃,与和其他男同事一起吃,感觉完全不同。她很放松,甚至比和尹灿曦吃时更加放松。谢惊屿明明也是男人来着。

谢惊屿注意到她的视线,停下拿串的动作,“又在想什么?”

海姝笑起来,“跟你吃饭,跟和姐妹吃饭似的。”说完她觉得不太准确,但这话脱口而出,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谢惊屿板起脸来,“怎么还歧视我们男同胞。”

他不是真的生气,海姝在他眼里看到了笑意,低头卷了一串肉递过去,“这个最好吃。”

谢惊屿一口过去,嘴唇碰到了海姝的手指。

水足饭饱,海姝去买单,谢惊屿屁颠颠地跟在后面,“真是老板请客啊?”

海姝白他一眼,“我还请不起你了?”

谢惊屿乐呵呵的,手上拿着没喝完的可乐。

夜风徐徐,海姝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快。过去在滨丛市和人吃饭,她总是绷得很紧,无法真正享受美食,虽然曾经得到过尹灿曦的陪伴,但那是别有目的的接近。今天和谢惊屿在烤肉店的这一顿,仿佛将她在滨丛市的五年多都补了回来。

谢惊屿在车里喊:“上车!”

海姝笑了笑,“来了。”

次日,海姝准备从周佳佳的死亡查起。周佳佳在离开周屏镇之前,父母就已经死去,两个姐姐远嫁,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仅剩下的亲人是弟弟周飞航,但她执意丢下周飞航。最后周佳佳死于车祸,是尹灿曦给她操办了后事。

海姝想知道这起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交警支队调取各项资料后发现,根本没有这项车祸记录。周佳佳留在滨丛市警方系统里的是一项报警记录——八年前,周佳佳曾经狼狈不堪地到盐里派出所报警,声称她被人跟踪骚扰。

赶往盐里派出所的路上,海姝想到当初在周屏镇查案时的情形,周佳佳是个存在感非常低的人,她车祸死亡的消息传回周屏镇,大家都相信了这个说法,而许巧的父亲许修因为早已离开周屏镇,对她的死亡一无所知,还以为自称小小的尹灿曦就是她。

而现在,她连死亡恐怕都是一场骗局。

“你说,她报警和后来的消失有没有关系?”海姝几乎是自言自语,“如果她没有车祸去世,她现在在哪里?尹灿曦为什么要说她遇到车祸?”

谢惊屿将车停在派出所外,“她消失了八年,把给许巧报仇这件事都交给了尹灿曦,车祸也许是假,但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很低。”

海姝推开车门,“可尹灿曦撒这个谎的意义在哪里?”

盐里派出所的民警不少都听说过海姝的大名,看到她带着祁斌开的协查通知前来,都有些惊讶。海姝简单说明来意,民警立即调出周佳佳的报警记录,上面显示接待人是一位姓况的民警。

老况快五十岁了,在基层干了半辈子,此时正在外面巡街,接到电话后立即赶回来。海姝让他歇了会儿,问:“你对周佳佳还有印象吗?”

基层民警跟数不清的群众打交道,老况看完记录,回忆了会儿,“我想起来了,这事还挺玄乎,不是骚扰那么简单。”

那是个大清早,老况值完夜班,正要下班回去睡觉,却见一个年轻姑娘神情慌张地冲进来,红着眼睛说有东西跟着自己,求他救救她。

这种事老况见得很多,有的是喝了酒,神志不清,有的是的确被歹人跟踪。老况连忙让她坐下,安抚一番,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佳佳非常不安,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反复强调有东西跟着自己,而且已经跟了一个多月,总是在晚上出现,刚刚结束的晚上,它又出现了,它来要她的命。

老况起初以为跟踪周佳佳的是男人,但越听越不对劲,周佳佳一直用的是“东西”这个词。老况一问,她竟然说,跟着她的是鬼!

法制社会,哪来什么鬼?老况心想要不然有人装神弄鬼,欺负小姑娘,要不然就是周佳佳精神有问题。老况耐着性子开解周佳佳,有个女警也加入进来,但周佳佳突然大哭起来,说就是有鬼,那鬼早就盯上她了,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下次说不定就要杀了她。

越说越玄乎,老况和女警一合计,打算先送周佳佳回去,让她指一指那“鬼”是在哪里出现,怎么出现。

周佳佳租住在盐里街道的一条老街上,那儿全是六七层高的老房子,住户鱼龙混杂,要说有什么流氓混混,那也是很有可能。周佳佳胆战心惊地说,自己在工厂上班,下了晚班之后经过这条路,那东西就等在她前面。

老街虽然陈旧,但刚好派出所不久前安装了一批新的摄像头,老况一查看,发现周佳佳的身影,但她突然惊恐奔跑时,前后左右都没有人。

老况觉得,这就是幻觉,劝周佳佳多休息,去医院看看。

周佳佳失魂落魄地离开,老况虽然把人劝回去了,但心里多少还惦记着,和所长说了这个情况,之后的半个月,每天凌晨都会安排人去周佳佳家附近巡逻,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周佳佳也再没有来报过警。

“我以为她后来就没事了啊。怎么,还是出什么事了吗?”老况有些着急。

海姝思索片刻,“那周佳佳来报警时有没有提过一个叫尹灿曦的女人?或者,她有没有提过她的朋友?”

老况想了会儿说:“名字我没印象了,但她确实说过她室友。我们当时宽慰她嘛,说她可能是工作太累,又老是一个人下夜班,太紧张了,问她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什么的,可以晚上来接接她。她说她有个室友,但室友白天要上班,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海姝又问:“她在什么厂工作?”

老况面露难色,“哎哟这个我没记。”

八年过去,老街的房子已经拆了大半,海姝和谢惊屿分头询问还住在那里的人。

海姝记得尹灿曦也是租房,不过不是住在这里。尹灿曦搬过几次家,最初住的是条件很差的老房子,和一对情侣合租,一个月600块。后来化妆本领越来越高,搬到了一个月2000的精装套一。

在她的印象中,尹灿曦从来没有在盐里街道住过。但也许在她还不认识尹灿曦之前,尹灿曦就和周佳佳住在这里。

经过大半天的摸排,谢惊屿带来一个烫着卷发、打扮富态的中年妇女,她姓向,靠着拆迁暴富,手里还有十几套房子没拆,在这儿当了几十年包租婆,自称眼神好,记忆力也好,谁住了她的房子,她回光返照时都记得。

谢惊屿一把周佳佳的照片拿给她看,她就说:“这不是佳佳吗?她住过我的房!还有个叫什么西西的。”

海姝拿出照片让向房东看,确认西西就是尹灿曦。

海姝问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租的,大概住到什么时候,又问向房东知不知道她们当时做什么工作。

向房东索性将海姝和谢惊屿叫到自己开的棋牌室,给他们一人叫了一杯15块钱的茶。这茶钱得掏,海姝立即给谢惊屿递了个眼神,谢惊屿笑着去付账,还顺便买了包烟。

向房东说:“哎哟这两小姑娘刚来时还没成年,找我讲了好久的价,我看她们乖巧,也确实可怜,女孩子嘛,从小地方出来打拼也不容易,我就低价租给她们了,还帮她们留意工作来着。那个西西……尹灿曦去发廊给人洗头,都还是我帮忙找的。”

向房东起初对周佳佳和尹灿曦印象很好,她们总是提前交租金,也很爱惜家具,讲卫生,她“突击检查”了几回,屋里都干干净净,她便放心了,直到她们突然不住了,她都没再去看过。

海姝问:“突然不住?她们没有给你说一声就走了?”

“那不是?”向房东不满地瘪瘪嘴,说她俩住了一年多,那时两人工作都很稳定,一人在鞋厂上班,一人换到更高档的发廊去了,她知道老街的房子是留不住人的,外地来打工的不过是图这儿便宜,等站稳了脚跟,迟早要换更好的地方。但她没想到她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