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沙漏(01)(2 / 2)

空相沙漏[刑侦] 初禾二 4995 字 5个月前

她捋了把头发,洗漱,终于清醒过来。谢惊屿一定是在她睡着后就回去了,还把鹅塞到她怀里。

起得太早,早上的时间变得格外充裕,海姝打算上班之前去吃铁栏巷的牛杂汤。隋星已经给她说过很多次了,那是灰涌市的名早餐,可惜她一直抽不出时间。

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里面站着个熟人。

海姝的思绪立即飘到了昨晚,仔细观察谢惊屿一番,这人气定神闲,全无喝醉酒的尴尬。

海姝不由得想,谢惊屿是怎么回去的?回去之后又干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只有谢惊屿自己知道,但第二个问题特勤的兄弟们很有发言权。因为谢惊屿又在群里开屏了。

谢惊屿:[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谢惊屿:这个草莓酒看到了吗?我的。这个烤鱼看到了吗?我做的。

秦小叶:贺队,这人能不能踢了?

柏明:赌一块钱,惊屿喝醉了。

贺北城:这就来踢。

“海队,这么早就出门?”谢惊屿笑着说。

“你不也这么早?”海姝索性问:“吃早饭没?”

谢惊屿说:“正要去。”

海姝说:“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在人声鼎沸的铁栏巷坐下时,谢惊屿做惊恐状,“你们当队长的,早餐都这么豪华吗?”

海姝研究着一个烤馕,“这怎么吃?”

“原来你也是第一次来。”谢惊屿当起师父,给她掰成小块,泡在牛杂汤里,“大西北的吃法。”

牛杂汤果然名不虚传,一口下去空荡荡的胃立即舒服了。

周围吵闹得很,但在吵闹中聊天别有一种兴味。海姝问:“你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

谢惊屿严肃道:“说到这个,我就要来批评批评你了。”

海姝:“啊?”

谢惊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在男人面前睡着呢?也就我是个品行端正,没有……”

老板大喊一声“上牛肚”,海姝没听清后面的,“你没什么?”

谢惊屿清清嗓子,“没偷你的钱。”

海姝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没去滚我的床!”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下。海姝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她这是调戏谢惊屿了吗?可她发誓她没有往颜料方向想,她只是很诚实地把自己想象的画面说了出来——谢惊屿会像只兴奋的德牧一样,看见床就一蹦三尺高,跳上去打滚。

谢惊屿咳嗽,继续教育海姝,“总之,下次要注意,不要随便让男的去你家。”

海姝推他一把,“到底是谁说来我家做饭?现在倒打一耙?”

谢惊屿哼哼,“我不一样。”

“你哪儿不一样?”

“我正直。”

“……”

最后海姝终于受不了吵闹,和谢惊屿速战速决钻进车里。钱是海姝付的,车是海姝开的,谢惊屿很体面地说:“谢谢。”

“够情报费了吗?”海姝不急着踩油门,“你查到高明雀什么了?”

谢惊屿眨眨眼。

海姝斜他,“昨天是谁跟我要情报的报酬?别不认啊谢老弟。”

大约是回忆起了自己要报酬的情形,谢惊屿也有些汗颜,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他。海姝笑道:“我要去问问你们贺队,特勤队员怎么能勒索刑警呢?”

谢惊屿突然开腔,“高明雀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孩子。”

海姝立马被吸引,顾不上告状了。

谢惊屿说,高明雀的老家在港口城市连西市,家境优越,高家在当地是知名商人,早期做航运生意,靠着港口赚得盆满钵满。

到了高明雀父母这一辈,开始投资房地产项目,坐在风口上,又大赚一笔。坐拥这么巨大的财富,高家自然是个庞大的家族。

高明雀的父亲叫高灵,母亲叫陈霜,高灵是嫡系,却不是长子,为高家的房地产事业出过不少力,但似乎心思不在争权上,四十来岁就退出了高家的权力核心。陈家也经商,做的是外贸,商业规模比高家小一些,陈霜早年在国外留学,精通四国语言,专业是法律,回国后与高灵相互扶持。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孩子,在16年前领养了高明雀。

听到这里,海姝察觉到些许不对劲,高明雀32岁,16年前已经16岁了。虽然16岁被领养符合规矩,但这对夫妇的这个举动多少还是有些怪异。

“离奇的不止这一点。”谢惊屿继续说,高灵和陈霜年轻时一心扑在事业上,顾不上家庭,一度被认为是高家最有力的接班者。这也是他们没能在适合生育的年纪拥有亲生子女的原因。

但在高明雀来到高家的半年前,他们好似失去了事业心,好几个重头项目都让给了别人,待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长辈、秘书要找他们,联系不上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段时间,他们似乎热衷于游山玩水,在国内玩不够,就开着房车去环游世界。

也许是这场旅行改变了他们的想法,回国后他们正式卸任,不再在家族企业中占据实权职位。而他们多年积累的财富、家族分红已经足够过一辈子奢侈生活。

据说陈霜很喜欢高明雀这个女儿,觉得她很像自己,花了很多精力陪伴她、培养她。后来高明雀也选择了法律,很可能就是受到陈霜的影响。

高家夫妇不再管理企业之后,将部分资产投入信托。十年前,他们去非洲探险失踪,半年后残缺的尸骨被当地警方找到,死因是遭到野兽攻击。高明雀成了他们资产的继承人。虽然高明雀看上去只是个快速发展的律所的合伙人,但实际上高明雀的身家是以亿作为单位。

“你猜高家的人怎么说高明雀?”谢惊屿问。

海姝正在用手机搜高家的高全集团,该集团早年虽然很有名气,但近年来屡现颓势,上一代掌权人去世的去世,退休的退休,新一代里找不到能力特别出众的,再加上房地产的发展已经不如十几年前,高全想向互联网和娱乐产业转型,却失败了。

如今别说是在全国范围内,就是在连西市本地,高全的地位也被其他企业超越。它就像一个倒下的巨型钢架,在夕阳里渐渐沉没。

“他们会说,是高明雀害死了养父母?”海姝想了想,“毕竟高灵和陈霜的死亡还是比较可疑,而高明雀是最大的受益者。”

谢惊屿点头,“这已经是高家的共识了,前几年高全出现危机,还有人向连西市警方爆料,说高明雀是杀亲凶手。高家想通过这种方式将高明雀继承的遗产弄到自己手上来。”

海姝问:“警方调查了吗?”

“当然不会有结果。高灵和陈霜死在非洲大草原,我们的刑警怎么查?”谢惊屿说,与高家关系不睦,这也许是高明雀远走他乡,在灰涌市创业的原因。

海姝问:“高家的人知不知道高明雀被领养之前的身份?”

谢惊屿摇头,“这一点我知道的还不够深入,只听说了个大概——有些高家人认为高明雀是个妖女,如果不是她,高灵夫妇不会离开集团的权力中心,高家现在也不会日薄西山。但这个说法我觉得在时间上很矛盾。”

海姝说:“因为高灵和陈霜是在领养高明雀之前就放下事业,开始旅行了。”

谢惊屿说:“他们和高明雀很可能是互相影响,而在他们决定放下事业时,一定还发生过什么事。”

海姝将车开到市局,和谢惊屿进入各自的办公室。刻心律所和高明雀都有疑点,但警方暂时没有调查的依据。海姝想到几次和高明雀见面的画面,第一次觉得高明雀似曾相似,后来几次,这种熟悉感就消失了。仔细想来,也许并没有消失,而是她对高明雀的在意逐渐和案子挂钩,那种纯私人的感觉被压了下去。

结案之后有不少流程需要走,和上级、检察院都得沟通,海姝和谢惊屿说要去看孔平远,也因为工作上的事耽误了几天。周四下午和挑剔的检察官开完会,海姝看看时间,打算今天把这事给办了。

隋星洗干净杯子,回到办公室时心情不错地哼歌。她喝中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办公室也总是飘着淡淡的中药味道。起初海姝还闻不习惯,总觉得苦苦的,但闻得久了,竟然觉得挺舒服。

“星星,你药是不是要喝完了?”海姝随口问。

隋星将杯子装进一个透明口袋,那口袋上还挂了个绿色星星挂件,亮晶晶的,让人一看到就想起初夏的青草香。“对啊,刚最后一杯。”

海姝说:“那还喝不喝?”

隋星笑道:“今晚去问问萧医生。”

海姝抛了个眼神,“又去见萧医生?”

隋星说:“我这是正经的看病。”

海姝一下明白,原来隋星的好心情来自萧竞,笑说:“行行,知道你是正经的。”

隋星见她收好了包,要出发的样子,忙问:“你这要去哪儿啊?”

海姝说:“今天有空,去看看孔平远能不能说点什么。还有张纯羽,她要是状态好了,也跟她聊聊。”

隋星一秒进入工作状态,“那我跟你一起去!”

“诶不用!”海姝拦住她,“这都4点多了,我们去了肯定耽搁到晚上,你不是约了萧医生?”

隋星的视线在海姝脸上一转,右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捶了下,“你是不是笑话我!”

海姝委屈,捶回来,“我哪儿笑话你了?”

隋星也不忍着,想到什么说什么。“你笑我去找萧医生。”

海姝哄她,“萧医生多好,长得文艺,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医术高超,医德敞亮,我们星星怎么就不能去找他了?”

隋星被说乐了,注意力却转移到海姝身上,“咦,我刚才是不是听见你说‘我们’?你不要我跟着你去,那你和谁是‘我们’?温叙不在,总不会是程危吧?他停职期还没过呢,你忍心让他自费加班?”

海姝:“这个……”

隋星头上亮起灯泡,“不会是谢老弟吧?你俩最近都快成连体婴儿了!”

海姝不由得问:“有吗?”

隋星细数:“你请他喝你打的橙汁,还请他喝我教你做的草莓酒,他请你吃烤鱼……”

海姝吓一跳,“你在我家装监控了?”

隋星:“我是变.态吗?”

“那你听谁说的?”海姝没有把和谢惊屿当饭搭子的事告诉过任何人,谢惊屿应该也……不会……到处……说……吧?

隋星:“贺北城说的啊。”

海姝差点呛住,瞪圆了双眼。

隋星哈哈笑着,说谢惊屿已经在特勤显摆好多次了,她昨天有事找特勤,和贺队聊着聊着就听到了二手八卦。

隋星拍拍海姝的肩,“难怪我说去你家吃饭,你都不要我了。”

海姝简直有口难辩,而这时谢惊屿流窜到了刑侦一队,“海队,听说你们和检察院交接完了,今天去不去?”

隋星把海姝的包拿起,挂在海姝手臂上,“来了来了,你海队正在向你走来!”

孔平远目前正在养老院附近的医院接受治疗,因为他身份成谜,派出所和养老院的人都在医院看护着他。海姝本来想跟谢惊屿掰扯掰扯吃饭的事,又担心一会儿说着说着精神就飘了,不利于搜集线索,于是暂且按下来,过阵子再和谢惊屿算账。

孔平远躺在单人病房里,眼睛是睁着的,生命体征平稳,但他眼神浑浊,看着海姝也只是看着,顶多出发单调的声音。医生说他这几天一直这样,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但很喜欢看电视,如果关了,他就直哼哼。

海姝问:“他喜欢看什么?”

医生答不上来,“唱歌跳舞吧?老年人都爱看这些。”

海姝将桑切斯的照片放在孔平远面前,温声问:“老人家,你认不认得他?”

孔平远“啊啊”两声,听不出想要表达什么。

海姝说:“他和你一样,也很喜欢客根邦的熏香。客根邦你记得吗?在M国东南。”

孔平远毫无反应。

海姝看了眼谢惊屿,又点出谢小龙的照片,“他呢?你记得吗?他也会画你画的那些沙漏。”

孔平远除了会呼吸,像是已经死亡了。

海姝和谢惊屿轮番上阵,都无法从他毫无意义的话语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时,护士来看了看孔平远的情况,大声说:“老爷子,我们睡觉了哈,电视我给你关了哦!”

孔平远果然不安地呜嗯起来,海姝让护士把遥控器给自己,一边按一边观察孔平远的反应。

病房里的台换来换去就是那几个,孔平远的头歪向电视,播放文艺节目时,他喉咙发出咕哝,播放体育、电视剧、国际要闻,他都发出了细小的声音,而当海姝换到本地新闻时,他安静下来。

孔平远喜欢看本地新闻吗?带着这个疑问,海姝和谢惊屿再次来到养老院。护工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都紧张地打招呼。海姝找到上次和谢惊屿聊天的赵护工,问到孔平远看电视的问题。

赵护工杂七杂八说了一堆,最后说,孔平远以前神智还比较清醒的时候,确实最喜欢看本地新闻,看得最多的,就是涌恒集团瓦解的深入报道,一遍不过瘾,要是重播了,就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