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凶喜(26)(2 / 2)

空相沙漏[刑侦] 初禾二 3564 字 5个月前

海姝不便向右边走,只得来到左边的饭厅,“看节目呢?”

此时电视上播放的已经不是新闻,过气的明星正在大红的舞台上高歌,歌声嘹亮,将屋里的冷清衬托得更加突兀。

“坐坐。”赵月说,“哎,我们家没孩子,也没个亲戚好走动,没糖果招待你。”

逢年过节,绝大多数家庭都会摆上瓜子花生,海姝想起温叙向刘琼兄弟打听消息时,还临时摆盘凑了个茶话会。而梁澜军和赵月的家里,却没有糖果花生,也没有任何与过年有关的东西,好似根本不过年。

海姝瞥一眼电视,那综艺节目是这里唯一的年味。可几分钟之前,梁澜军看的还是社会新闻。

海姝不禁狐疑,梁澜军是在听到赵月说“海警官”时换的频道。可为什么呢?看社会新闻是什么必须回避的事吗?

梁澜军已经走去厨房,开始切韭菜——看样子他们要吃韭菜饺子。赵月倒来热水,“海警官啊,我再解释一下我们那天去老车间的事吧。那天也是我和老梁糊涂了,就想着一定要赶在年前给老祖宗烧点纸钱,也没顾着那儿是你们说的现场。我们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海姝说:“没事,不算什么麻烦。对了,过节你们都不回老家看看?”

赵月:“嗐,我家里人走得早,老家只剩下远房亲戚,香烛纸钱也都是烧给我父母。”

海姝看看梁澜军的背影,“那梁哥……”

梁澜军剁韭菜的声音大了些,咚咚咚,和电视的声音合起来,十分吵人。

“他……”赵月想了会儿,“他和他家里也没什么联系了。”

海姝说:“是因为大学的事?”

咚——切菜声停下来。

赵月视线越过海姝,不由自主朝梁澜军皱眉,又很快看向海姝,挤出微笑,“海警官,我不懂,你到底想问我们什么啊?”

“赵姐,你别慌张,我说了今天只是随便聊聊,你看,我没有带助手,也没有带任何录音设备。”海姝说:“你也知道万泽宇那案子蹊跷,排查过程中,我们需要对全镇群众做一个初步了解。所以得知你和梁哥曾经在灰涌大学就读,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毕业。”

赵月局促地说:“但这和万泽宇有什么关系?”

海姝摇摇头,“这不还有另一桩案子吗?许巧也是灰涌大学的学生,她的遗体我们一直没能找到。”

赵月不明其意,“这……”

“我不是怀疑你们的意思,但我想,既然查到这儿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你们打听打听灰涌大学的情况,万一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线索,那就最好了。”

赵月神情逐渐缓和下来,“那姑娘可惜了,知道她考上灰大,我还替她高兴来着。但海警官,我们离开灰大太久了,不了解灰大现在是什么情况,帮不了你。”

海姝问:“那据你所知,灰大有没有学术上的黑幕?”

梁澜军切完了韭菜,走过来拿纸擦手。

“我们真的不清楚。”赵月说:“海警官,谢谢你的豌豆尖,冬天我们家就好这一口。”

海姝擡起头,看向梁澜军。他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也不主动说话,擦完手又回到厨房。

海姝心知这一趟也就到这儿了,离开前再次扫了一圈屋子,视线突然钉在玻璃柜里的相框上。

那是个不注意看很容易忽略的地方。梁家的家具都是老家具,贴着墙有一圈一米来高的矮柜,柜门是那种茶色的滑动玻璃,里面摆着茶具之类的东西,那个相框就在茶具旁边。因为玻璃颜色和污浊的缘故,看不清上面的人。但看得出是三人,两边是大人,中间是个扎辫子的女孩。

赵月很快挡住海姝的视线,客客气气地将她送到门口。

海姝回到卖豌豆尖的摊子时,又买了一大口袋,一边想事一边往派出所走。梁澜军和赵月今天的反应不算奇怪,起码比清早去老车间烧纸正常得多,但那张照片里的是谁?两个大人很可能是梁、赵二人,那中间的女孩会是谁?他们没有孩子,和亲戚也没有来往,会和哪个女孩合影?

不仅合影,还放在相框中。但相框摆放的位置却很奇怪。已经放在相框里展示了,为什么不放在容易看到的地方?那个位置,那个高度,那种茶色玻璃,如果不是特意想看,平时根本看不到。

临时办公室的空调驱散了海姝从外面带回来的寒冷,她来到白板前,在上面增加线索和疑点。除了照片,还有梁澜军突然换台。他看的并不是什么决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因为窗帘没有拉实,邻居路过就能看到。只是不想让她这个刑警看到?或者因为家里来人了,播点综艺更有过年的氛围?

温叙扒拉着口袋,愉快地说:“豌豆尖!”

海姝回过神,“温老师,什么情况下,你会把一张照片放在相框,但又把相框放在很不容易看到的地方?”

温叙愣住片刻,唇角勾起一丝有些涩的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海姝便把去梁家的事说了。

温叙沉默下来,盯着豌豆尖出神。海姝觉得气氛不大对,“温老师?”

温叙擡起头,“啊,你说相框……”

海姝说:“温老师,出什么事了?”

温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愁一扫而空,仿佛是海姝的错觉,“放在相框,一般都代表珍重、纪念、展示吧?照你说,那可能是全家福。但梁澜军和赵月没有孩子。想要展示,却放在必须要费点工夫才拿得到的地方……因为不愿意天天看到,只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想要看一看。还有一种可能。”

海姝:“什么?”

温叙:“那相框其实本来是放在显眼地方的,你去了,梁澜军才把它收进柜子里。你不是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进去吗。他有这个时间。”

海姝想了想,摇头,“如果是藏,还应该更加隐蔽,起码得扣着。如果真是藏,那问题就大了,不能让我看到照片中的女孩?”

温叙说:“也有道理,就那么放着,不像是藏。但我说的前一步也没问题,以前放在显眼的地方,后来因为某个变故,才收进柜子。”

海姝沉思,变故,难道说照片上的女孩发生了什么事?她甩了甩头,提醒自己刑侦一队手里的案子是万泽宇案和三起失踪案。

在查案过程中,出现引人注意的线索太常见,越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嗅觉就越是灵敏,就越容易收集到看似重要,实则影响判断的线索。海姝试图将新的线索和原本的线索拼接起来,但它们仿佛来自不同的拼图,根本无法拼上。

海姝一方面担心自己走偏了,一方面又很难在发现线索后轻易放下。

“这豌豆尖新鲜。”温叙说:“我去借电磁炉和锅。”

就在刑侦一队吃上豌豆尖汤时,隋星再次与具宁碰面,这次是在具宁指定的地点——市中心的一个咖啡馆,和科学院、灰涌大学都隔着不远的距离。

和在科学院礼堂外面的会面相比,具宁镇定了许多,似乎已经做好准备,“梁澜军被开除的事,确实和我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隋星问:“当时农业学院有两个名额,你就是和梁澜军竞争第二个名额的人?”

具宁略微皱眉,“你可以这么理解。第一名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叫盛岿然,只要他报名,就板上钉钉占一个名额,他确实也报名了,后来在F国发展了一段时间,已经回国,开了个公司。”

隋星觉得盛岿然这名字有些耳熟,打算回头搜搜看。继续问:“梁澜军觉得剩下的名额应该属于他?”

具宁笑了笑,“他是个很偏执的人,入学之后就没交过朋友,只懂学习。”说到这儿,具宁咳了声,“不要误会,我没有看不起任何努力的人的意思,我只是做一个客观陈述。”

隋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承认,单看纸面成绩,我不如他,但是出国参与科研项目,并不是只看你期末考了多少分,还要看过去的学术成果,甚至参考人际交往能力。”具宁露出一丝骄傲,“在那之前,我就发表过论文,也有权威的老师为我写推荐信,我和周围的同学相处融洽,外语水平过关,所以院方综合考虑,给了我那个名额。”

隋星说:“梁澜军不接受,所以找你麻烦?”

具宁叹气,挽起左手衣袖,露出一条伤疤,“这就是梁澜军弄的,要不是手术及时,我这只手就没法用了。”

隋星一眼看出,那是刀伤。学生之间的矛盾一旦出现了刀,那就一定是大事,几乎都会报警。但她昨天查过警方的记录,此事并没有报警。

“他拿刀砍你,你没报警?”

具宁怔了片刻,放下衣袖,喝咖啡,“学院的老师来得快,人多,把他给制住了,这种事,报警的话梁澜军才是真的完了吧?院方也有自己的考虑,还是不想失去那么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

隋星说:“但后来他还是退学了,是你要求的吗?”

具宁:“我能有那能耐?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我的过去,我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没有任何背景,我胁迫不了学校。”

这一点隋星倒是已经查到,也和海姝讨论过,“那最后……”

“我没有详细去了解,毕竟那时候我自己也很混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具宁说:“但我听说,学院起初还是想保下梁澜军,但他到底是动了刀子,很多同学害怕,老师们也担心今后发生类似的事,于是就让他退学了。我后来听说当时还是起了很大的争执,梁澜军不肯走,但他犯了错,他不该继续留在灰大。”

剩下一半的咖啡,具宁起身离开,隋星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走。今天具宁和昨天判若两人,仿佛是经过一夜的准备,冷静了下来,他说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但昨天他乍一听到梁澜军的名字,为什么那么慌张?

隋星的笔轻轻敲打在笔记本上,“刀”这个字被她划了很多圈。那么长的口子,梁澜军一早就准备了刀,是想要具宁去死吗?

须臾,隋星想起具宁提到的天才同学盛岿然,上网一搜,顿时明白为什么觉得熟悉了。盛岿然是一名科技新贵,创立的医学与人工智能企业岿然科技这几年在业内的名声越来越响。

隋星好奇地自言自语:“不是农业学生吗?怎么又跟医学和人工智能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