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是什么时候喜欢晏清雾的呢？

祝衍之自己也不知道。

她好像不知不觉地侵入他孤寂的生活,一点一点填满他空荡荡且漆黑一片的世界。

和她在一起时光里，酸甜苦辣都尝了很多遍，但最后都变成了醇香的甜。

他记得异国他乡时,蜷缩在他公寓门口,执着地要给她惊喜的身影；

他记得一起食物中毒时,在他耳边不断回响的哭泣,求他不要死的絮絮叨叨；

他记得他妈再婚时,陪他走了很长一段路的小尾巴；

他记得她记性不好,却从不曾忘记他的生日，即便在外婆家也要赶回来，给她庆生的笨蛋；

他记得每一次在台上领奖时,在台下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女孩；

他记得小女孩以一敌三、揍了叫他怪胎的熊孩子，哭着鼻子抱住他的脑袋，告诉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之之，不是怪胎；

他记得每天清晨站在楼梯口等待某人上学的雀跃；记得她喊他名字时的回眸；记得一人一半的碎碎冰甜甜的味道；

……

他记得五岁生日时,突然闯入视线的亮色。

从此,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透进来一点光线，然后他世界的光亮越来越大。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祝衍之无数次回忆过去，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遇到他人生中最珍贵的宝物前的磨难。

遇见晏清雾,是他一生的幸运。

他爱她。

然而上天却在某个时刻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晏清雾有了喜欢的人，他的名字叫姜绪风。

他后来调查过姜绪风,医学世家,父母恩爱,本身也很优秀，同学老师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最重要的是,晏清雾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她的眼里都是他，再也没有了任何人的影子。

心如刀割。

他把最珍贵的雾雾弄丢了。

他想坦坦荡荡地跟她表白，却害怕连最后一点朋友的羁绊都会失去，只能像个小偷一样，隔着门缝，偷偷地看着她。

他用学业和工作麻木感情，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如同行尸走肉。

他想让时间将爱淡化，可爱却化作入骨的思念和执念，透入骨髓。

雾雾，我该怎么和你说再见啊，反反复复都做不到。

祝衍之不断麻痹内心，他不敢回国，他害怕爱到偏执的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伤害到晏清雾。

他等待着。

他很擅长等待。

但祝衍之好像高估自己了，回国的时候，他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也做好了拥有一切准备。

一向不信神佛的他，第一次向佛祖祈祷，执念成真。

前路迷雾漫漫，他不清楚他和雾雾最后的结局。

但他知晓如果继续懦弱下去，他会彻底失去她，失去等来的来之不易的机会。

勇敢地表白吧，未来有种种可能。

他以为他无所畏惧了，可当表白真正来临的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

他好像忘掉了所有，只有眼前的雾雾是真实的。

精心准备的情书全都抛在脑后，没有任何浮华辞藻的堆砌，他用发抖的声音，缓缓诉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晏清雾，我喜欢你，是超越友情的喜欢。”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炙热的情感和夜空中灿烂盛开的烟火，照亮了他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他的暗恋，在晏清雾面前坦露无疑。

******

比烟火还要闪耀的是，眼前的祝衍之。

而晏清雾在闪耀的祝衍之的眼睛里，看到了闪闪发光的自己。

面对祝衍之的表白，晏清雾是无措的，她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每一句话回荡在她的耳边，冲击着她的认知，心尖在发烫，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差一点点就要冲破了，然而那股力量最后还是偃旗息鼓了。

晏清雾此刻也没空管脑海中的奇妙感觉，她处在无比的震惊中。

之之喜欢她？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喜欢？

晏清雾试图想找出其中的不可能，可是看到祝衍之的脸和他的眼睛，心底的不相信烟消云散。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暗恋是真，表白是真，对她的喜欢是真。

晏清雾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她尝试好几次开口：“……之之，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本以为将暗恋的心思挑明，心里会松一口气。

祝衍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晏清雾的表情，看到她的迷茫、不知所措……唯独没有厌恶和害怕。

他悬在高空中的心稍安。

听到她的问题，祝衍之犹豫了一秒，选择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我想在高考结束那一天跟你表白的……”

可他们高考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晏清雾缺考了一门，最后复读了一年。

在她十九岁生日的时候，祝衍之也曾鼓起勇气。

姻差缘错，他们错过了。

祝衍之的声音依旧温柔，颤抖的声线稳定下来。

晏清雾心脏猛地一痛：“对……对不起。”

她很难过，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她用力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祝衍之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眶中含着泪和勇气：“之之，谢谢你喜欢我。”

“被你喜欢，我很开心也很幸福。”

“你的心意，我都有好好感受到。”

说到这里，晏清雾停顿了一下，她握紧手心：“我现在脑子很乱，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

“我没有办法立刻给你答复，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心意，我……”

晏清雾努力组织着混乱的语言，她能感受到祝衍之炙热的心意，她很感动很心痛……心脏也在跳动着。

她搞不清自己的心意。

一分钟之前，他们是青梅竹马，是最要好的朋友，当祝衍之表白的那一刻，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都需要一个清晰的答案，绝对不能模棱两可。

在她心里祝衍之是不一样的，她喜欢祝衍之，会是超越朋友的喜欢吗？

晏清雾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她犹豫了。

刚才的心动不是错觉，却又转瞬即逝。

爱到底是什么呢？

晏清雾曾经以为自己懂得爱，到头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

祝衍之和爱都很珍贵，她……

头顶温暖的触感打断了晏清雾的慌乱，祝衍之捏了捏她的脸颊：“雾雾。”

“我和你表白，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定要我们在一起。”

“我的爱不是负担，我更希望成为你的勇气。”

“所以，不要为难，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祝衍之不忍心看到她为难的模样，他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发自内心。

不是安慰，是肺腑之言。

这场烟火大会下的表白，逃离摄像头是他有意为之，为此和节目组进行了谈判。

他不希望这场告白公开，唯一的目的是不想让晏清雾被舆论裹挟，不想让她陷入风暴中，受到任何伤害。

在告白之前，祝衍之想象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雾雾也是喜欢他的。

祝衍之从刹那的眼神对视中，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某种情绪，虽然转瞬即逝，微乎其微，但他捕捉到了。

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机会。

祝衍之在递给她台阶，他的温柔和贴心却刺痛了晏清雾。

她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我会给你明确的答应。”

晏清雾没办法做到装糊涂，她难以想象祝衍之漫长的暗恋中的心路历程，一定很难过很委屈吧。

她又笨又贪心，总是索取他的陪伴，却从不曾仔细思考背后的答案，明明有几次，她有所察觉，却总以为是错觉。

她需要时间梳理一下感情，分清楚朋友之间的爱和超越友情的爱。

她要搞明白刚才的心动到底是不是错觉。

晏清雾有预感，她很快会知道答案。

祝衍之一愣，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谢谢你，雾雾。”

他明白她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她永远真诚以待。

“录制结束那一天，可以告诉我答案吗？”祝衍之轻声开口，他主动提议。

他总是支持她的决定。

“好。”晏清雾没有犹豫。

她上前用力地抱住祝衍之，他停顿了一下，克制地回抱住了她。

“不管答案是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对吗？”祝衍之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嗯。”晏清雾重重点头，声音郑重有力：“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无论结果。”

天边最后一丝烟火消散，留下淡淡的痕迹。

灿烂盛大的烟花转瞬即逝，但它带来的浪漫永远存在。

人们永远记得，那年夏天的夜晚，在海边盛开的绚丽的烟花，以及……陪伴在身边的人。

******

海边的沙滩上的最佳观赏烟花的地点，也是八位嘉宾的所在地。

阮甜甜坐在姜绪风和周楚岩的中间，三人难得保持着沉默，一向存在感十足的周楚岩也在沉默。

经过一晚，两个男嘉宾脸上的淤青没有消散，反而颜色更加深了，多亏了他们的俊俏的脸庞，伤痕反而增添了点桀骜的帅气。

阮甜甜不想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默默喝着椰汁，看向前方。

【为爱打架。】

【三角恋好安静，诡异的安静。】

【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帅哥脸上的伤都是勋章。】

【三个人都好别扭，看起来彼此间都没有和好。】

【之之和雾雾到底去哪里了？？？烟火大会都要开始了！】

【我想和之之、雾雾一起看烟花啊！节目组真的有病！！！等着尊贵VIP的投诉吧。】

【节目组太恶心了，我要多画一个圈圈诅咒他们！】

俞念之也在寻找，她私下问过要好的工作人员，得知烛光晚宴会在八点之前结束。

她以为祝衍之和晏清雾会和大部队会合，一起观赏烟火大会。

离八点只剩下三分钟了，俞念之四处张望，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而且他们这边的座位都满了。

“清雾和祝衍之不来看烟火大会吗？”

她佯装无意地问其他人，想要引起讨论，从中得出些许信息。

乔薇雨知道她的小心思：“应该不会和大部队会合吧。”

她知道一点内幕，今天梧桐岛的烟火大会是祝衍之一手促成的，短短一天的时间，协调节目组、梧桐岛官方、烟花制造商，几乎筹备了一切，祝衍之本人的能力和影响力比她了解到的要更厉害，超乎了她的想象。

出于一些考虑，乔薇雨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但是她清楚祝衍之费尽心思举办烟火大会，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和晏清雾有关，他们会来看烟火，但不一定和其他嘉宾在一起。

顾云声解释道：“他们应该找了其他位置。”

他知道的没有乔薇雨多，但他从节目组的角度出发，导演不会错过收视率的。

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烟花，这么浪漫的事情，导演不会让节目最有话题的两个人错过的。

时宜：“烛光晚宴后面可能有更浪漫的活动呢？清雾和祝衍之挺般配的，我很看好他们。”

她笑着看向俞念之，表情戏谑，似乎洞察了她的内心。

俞念之讪讪道：“我就是有点好奇。”

“就差一点点，我们就可以参加烛光晚宴了。”俞念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了话题。

徐则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耸了耸肩膀：“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

“不要想着得不到的，要想想我们可以拥有的。”

徐则行说这句话一语双关，俞念之脸色都绿了。

她明白一个个都在敲打她。

【之之和雾雾虽然不在，但“江湖”总有他们的传说。】

【时宜有眼光，她也是鲸鱼cp党吗？】

【之之和雾雾可是天生一对呢！】

【时宜对周楚岩的态度有点变了……】

【我想看之之和雾雾啊，节目组快给我看他们的直播间！！！烦死了烦死了！想骂死节目组！】

【节目组倒导演脑袋被驴踢了，怎么会想出来这么智障的操作？？？】

【徐则行意有所指啊。】

【我确定了俞念之喜欢之之，唉，之之注定是雾雾的，放弃吧。】

【俞念之有眼光啊，之之出现之后，她好像都不怎么撩男嘉宾了。】

【之之是人间极品，一个顶十个男嘉宾了。】

节目组的导演也时刻关注着评论，他当然知道网友们的不满和怨念，他摸着所剩无几的头发，觉得最近几天出门还是小心点。

他本人也超级好奇晏清雾和祝衍之离开了摄像头之后的情况，但祝衍之跟台长以及大领导谈判了，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同意了祝衍之的今晚脱离镜头的提议。

据电视台的同事说，领导们可开心了，导演都不用猜，祝衍之一定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付出那么多，只为了今晚不拍摄。

导演很想知道祝衍之到底想干什么，他想象不出来有什么值得他付出这样的代价？

可惜祝衍之严防死守他的计划，导演偷偷往他们离开的地方看了，竟然还有保镖在值守？？？

他们节目组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他越是保密，导演越是好奇，不会是求婚吧？

不过这些，他都无从知晓了。

然而，这件事情却有了转机。

八点整，烟火大会正式举行，所有人都沉浸在真挚的、充满故事感的音乐和美丽的烟花。

阮甜甜仰头看向夜空，目不转睛地盯着盛放的烟火，心里感触颇深。

她和周楚岩一起看过烟花，那时候他们正在热恋。

现在她和他仍然坐在一起，看着同一片夜空下的烟火，却早已物是人非。

歌声莫名的想让人落泪。

阮甜甜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周楚岩若有所感，看到了她眼中的盈盈泪光，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自以为是的坚持似乎并没有让她感到开心，他很迷茫。

姜绪风看向烟火，想起晏清雾似乎曾经邀请过他一起去看烟花，但那时候他忙论文，没有时间。

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晏清雾的身影，却没发现熟悉的脸庞。

他怔住了，他很久没有回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了，为什么会突然想起。

但是，没有人给他答案。

【节目组下重金了！烟花好漂亮，一看就很贵！】

【看在烟火在份上，我不骂节目组了。】

【烟火大会主办方好会啊，这个音乐让我想到了初恋呜呜呜呜呜。】

【我也！我好喜欢《firstlove》这首歌，和烟花铱骅的适配度绝了。】

【这么美的烟花，雾雾和之之没有看到！】

【恨死节目组了！】

【夏天的海边和烟花，恋爱综艺的氛围感也太棒了，嘉宾们都好好看！】

【《转机恋爱》有用心做节目！】

【姜绪风的表情有点怪怪的，他不会在找雾雾吧？】

【其他人都在专心看烟花，就他分心，丑人多作怪！】

时宜的心神都被灿烂如群星的烟火给吸引住，无暇顾及其他人的爱恨情仇。

自从想开了之后，她觉得空气都清新不少。

这些年，一直追逐着周楚岩的忘记，她错过了很多风景，她要都给补回来。

人生去掉爱情，也有很多其他的美好。

俞念之也忘却了刚才的尴尬，她出神地望烟火表演，直到前半场的烟火消散，她才不舍地收回目光，然而她的视线在远处的山坡上停住了。

“那边是不是有人？”她问道。

其他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因为隔得远，看不清人脸。

乔薇雨羡慕地说道：“那边看得更清楚吧。”

“也不用到处挤。”俞念之小声补充。

说实话，夏天人群挤在一起，在海边有海风降温，虽然不热，但是各种味道混在在一起，有点难受。

观赏烟花的时候，注意力都在烟花上，现在她们的嗅觉非常灵敏。

【哇，那边风景一定好。】

【两个人说不定是情侣！？好浪漫。】

【大胆发言，那是之之和雾雾。】

【哈哈哈哈我也好想之之和雾雾！】

【节目组为什么不让嘉宾们去那边啊？】

【应该需要钞能力。】

【该说不说，俞念之的眼睛真尖。】

这个小插曲，大家感慨了一下，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一直蹲守直播间的导演，却瞪圆了眼睛，他薅了薅为数不多的头发。

“派无人机去拍一下那边，看能不能拍到什么？”

导演十分激动。

副导演也看出来了，她有点犹豫：“领导不是……不让我们跟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