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 / 2)

“唔……”谢青沉吟,倒不答话。

他止住步子,忽然握住了沈香的腕骨。

虽有宽袖公服遮挡,但在官署里卿卿我我,还是闹了沈香一个脸红。

她决定不再挑衅夫君,先入谢青的官舍再说。

好歹夫妻交流,也要顾及颜面,掩人耳目一番。

官舍里挂着几盏荷叶宝盖红纱堂灯,两重莲花灯坠,下垂飘带,书着君子箴言。案几上,数卷公文累积如山,菊花瓷碗里茶气腾腾,竟是刚刚起的身,方才谢青一直在室内翻阅公文。

“您特地来接我了。”沈香回过神,心头一暖。

谢青轻哼了一声,语带促狭:“只是一打照面,便看到小香在外沾风惹草。”

他是真吃起了飞醋!还这样坦率!

“哪有!我好歹是挂念您才来的官署。”沈香吃吃直笑,高举起腕上的红漆酸枝硬木食盒,“我给您带了炙板鸭,还有几样小菜,您垫垫肚子。”

知道小妻子是为自己而来,谢青的脸色好上不少。

他撩起公服,帮沈香布膳。

狭窄的官舍中,两人盘腿,落座毡毯就餐,别有一番意趣。

谢青给沈香夹了一块蜜汁烤鸭肉,道:“小香同任平之寒暄,我不是很生气。至少,你还有一个可以借钱的挚友。”

此话一出,沈香的筷子都要落地了。

差不离两年前,她刚跑出京城,身上没盘缠,和任平之借了点钱。

眼下经谢青提醒,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心间油然而生。

沈香好奇心起,问出了话:“等一下,您为何会知晓这件事?!难道那一袋钱……”

谢青勾唇:“不敢多给,唯恐小香起疑;又怕送少了,小香没吃没喝,风餐露宿。”

原来她能成功出逃,私下里还有夫君的帮助啊。

沈香面上讪讪,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子。

谢青挑明这个,分明是小心眼,不愿沈香把功劳记在任平之头上。

门窗没有关紧,漏了一丝风进来,凉风习习,却吹得人燥热,面红耳赤。

沈香缄默吃完了膳,今晚的刺激可太大了。

谢青还要忙公事,她决定陪谢青看案卷到深夜,再一块儿归府。

有小妻子在旁相伴,谢青定然觉得好。

只是官署里枯燥,也不知能拿什么事物供沈香消遣,他擡头看了一眼架子上的书,都是律令,并无杂书,沉闷得很。

沈香会意,和谢青讨了纸笔,用以消磨时间:“我想给任平之写一封信。”

谢青困惑地问:“写什么?”

“两年了,我都没给他写过信,好歹他也是我衙门挚友。”

一想到沈香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把任平之丢到犄角旮旯里不管,谢青的心底升起了一团隐秘的欢喜。

他微笑,同意了小妻子的请求:“好。”

沈香搬了一张小案几,于谢青面前铺开纸,又取玉蝉镇纸压制翘起的边沿。她伏案斟酌言辞,差点失神,咬了一笔头墨汁。

谢青看案牍时鲜少分心,今晚破了例,时常添几笔夹批,就掠视一眼沈香。

小娘子的发髻抹了桂花水,烛火摇曳中,明光瓦亮。落笔白纸时,她微低了头,后颈细绒绒的软发,一颗茶色小痣若隐若现,愈发诱人。

想闹沈香,又觉得今夜景致甚好,不忍心打破这一重静谧。

沈香最终决定,给任平之写这两年的见闻。

一直想着来日方长,总有一日能围炉夜话,她便也没有及时联系任平之。

时间久了,沈香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时日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多。

她日日忙碌,想着谢青管辖刑部,任平之一定出不了差池,却忘了对方不知她的近况,或许日日挂念,夜不能寐。

思忖间,沈香下了笔:“任兄,见字如面,你近来可安好?既是家书,言辞便也朴实些,不取锦心绣腹之文藻,少些卖弄。这样,才不显得你我生分。”

“任兄勿怪,时隔两年方才提笔给你书信,实在是平素繁忙,抽不出空闲……”

她告知任平之,她这两年寄情于山水间,过得很快乐。

她和花奴学回了如何将折下的花养得长寿,说起来很简单,只需摘下牡丹等花团,用烛火燃起根柄,再入添了水的花瓶,便能养得馥郁饱满;她也去了偏僻的乡下,每到秋日,庄稼成熟,百姓们就会拿出佳酿,摆一桌社酒席面……

沈香和任平之说了许多风趣的事,大多都是她在金垌县的见闻。

她想让旧友放宽心,一字一句都是桃源生活。沈香看开了很多事,有了新的家人,也在洪水里学会了放下过去与珍惜爱人。

她真的生活得很好,也没有自苦,任平之尽可安心。

……

这一夜,小舟和阿景各拿到一封信,分别是郎主与夫人给的:一封是沈香写的,送往任府;另外一封是谢青写的,信封外只写了个“文”字,送往京外的祁州都督府。

翌日,任平之收到了沈香差人递来的信。

天还没亮,他就着烛光读完了信文,嘴角牵起欣慰的笑容。

“知道小香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任平之一直将她视为好朋友,两年没有小香的音讯,他还以为她不记得京中诸事了,也忘了他。

原来,小香只是蛰伏于市井之中,体会百态人生。

看到她诸事顺利,他心安了。

任平之珍视这一封类同家书的信。悉心折好后,他将其放到收纳书信的木盒,好生收藏于书房。